1941年1月，施奇被捕了。 敌人把她押到茅家岭的黄土坡上，铁锨已经铲起第一捧土。 这个20岁的姑娘却突然笑出声，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埋吧，你们埋得掉人，埋不掉信。” 没人知道这个浙江平湖的姑娘怎么长出这么硬的骨头。 8岁那年，养母说她“命硬克子”，把她推出家门时，她攥着半个冷馒头站在雪地里，没掉一滴泪。 后来跟着进步教师读书，课本里“人人平等”四个字被她用指甲划得纸页发毛，那时她就模模糊糊觉得，有些东西比冻饿更重要。 1937年冬天，日军的炮弹落在江南小镇，施奇看见红十字会的救护队从镇上过。 15岁的她追着卡车跑了三里地，硬是磨着队长收下了自己。 煤业救护队里全是糙汉子，她跟着抬担架、洗绷带，手上的冻疮破了又结，却在伤员说“谢谢你啊小姑娘”时，第一次觉得自己活着有分量。 后来队伍改编成新四军，她被选进机要科，对着电台学摩斯密码，发报机的滴滴声成了她听过最好听的调子。 1941年1月6日那天，枪声把皖南的清晨撕成碎片。 施奇抱着电台往山涧跑，零件拆得手指出血，也要让机密跟着泉水沉到最底。 和大部队走散后，她在泾县的山里躲了17天，野果涩得舌头发麻，却记得把唯一一块干粮留给了受伤的小战士。 村民给她指路时，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善意会把她送进敌人的圈套。 牢里的日子是钝刀子割肉。 敌人用梅毒逼她“悔过”，她把送来的药碗打翻在地上：“革命者的身子脏不了，你们的心才烂透了。” 难友们偷偷凑布给她换药，她就用缝衣针在衣角绣五角星，针脚歪歪扭扭，却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有次暴动计划传到她手里，她咳着血写“勿为我牺牲”，把纸条塞回墙缝，她早就做好了一个人的打算。 1942年6月19日的太阳特别毒。 施奇被架着往刑场走，路上突然停下来，对着同监室的姐妹挥手。 刽子手踢她膝盖，她就跪着唱《国际歌》，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士兵都愣了神。 黄土埋到胸口时，她还在骂，直到最后一口气，嘴角都带着笑。 很多年后，人们在雨花台给她立碑，翻到当年难友回忆里那句“她绣的五角星，线是拆的囚服布条”。 现在那枚衣角早不见了，但每次有人说起“信仰”两个字，总有人想起1942年那个夏天，黄土下20岁的心跳，和永不熄灭的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