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一场以命换命的残酷战争。在超市里，偶遇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她的一头白发让我大

养老，一场以命换命的残酷战争。在超市里，偶遇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她的一头白发让我大吃一惊。面对我的满脸惊讶，老同学苦笑一下：“没办法，老妈躺床上几年了。”货架上的奶粉罐反射着冷光，照亮她眼角的皱纹。记得当年在师范学校，她是出了名的黑长直，跳皮筋时辫子甩得像小马驹的尾巴。现在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运动服，指甲缝里还沾着药膏的痕迹，手里攥着的购物篮里，全是成人纸尿裤和老年奶粉。 超市冷光灯把货架照得发白时，我撞见了林晓。她推着购物车转过拐角，那一头雪似的白发晃得我眼睛发酸——记忆里她明明是师范学校最扎眼的“黑长直”，跳皮筋时辫子能甩成小马驹的尾巴，发梢扫过课桌，能惊起一片男生的起哄声。 “你怎么……”话到嘴边卡成半截，我盯着她指甲缝里没洗干净的药膏印，像嵌在月牙里的灰。她顺着我的目光低头，用袖口蹭了蹭指尖，那动作让我想起当年她给黑板报画花边，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擦去铅笔印。 “老妈躺三年了。”她声音很轻，像怕惊着货架上的奶粉罐。购物车“咕噜”响了声，自己滚到成人纸尿裤货架前，她伸手拿了包L码，手指在包装上摩挲了下，“刚开始买M码，后来她瘦了，得换大一号才不容易漏。” 我忽然不敢问她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师范毕业时她攥着教师证跟我发誓，要去南方教小学语文，要在教室后墙种满爬山虎，“让孩子们每天看见绿色的风”。可现在她穿着洗得发毛的运动服，领口磨出的毛边像圈蒲公英，风一吹就要散。 “也不是全是累。”她忽然笑了，眼角皱纹堆起来，像揉皱的纸被小心展平。“上周她醒着，抓着我手说‘晓啊，辫子还那么长’——你说人老了是不是都这样？记着的永远是最好的那年。”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白发，动作轻柔得像在摸一件易碎品，“其实早就剪短了，她记混啦。” 购物车里的老年奶粉罐滚了滚，露出罐身上的“高钙”字样。我想起上个月去医院看亲戚，走廊里全是推着轮椅的儿女，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同一种表情：疲惫，但眼睛亮着，像守着快要熄灭的炉火，不敢眨一下。 “每天三点要给她翻身，五点煮小米粥，七点必须出门买菜，超市早市的蔬菜新鲜，她现在只能吃软的。”她数着时间，手指在购物车把手上敲出轻响，“有次闹钟没响，醒过来发现她嘴唇发紫，吓得我抱着她往医院跑，鞋都跑飞了一只。”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运动鞋，鞋边沾着点泥，“后来就把闹钟调了三个，手机、手环、老式座钟，总得有一个能叫醒我。”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朋友约下午茶的消息，那行“新开的甜品店有樱花蛋糕”忽然变得刺眼。原来有些人生是被推着走的，推你的不是命运，是病床上那声微弱的呼吸，是半夜里忽然响起的咳嗽，是你明明累得站不稳，却还要笑着说“妈，我不累”。 她推着购物车往收银台走，背影在冷光灯下被拉得很长。经过儿童零食区时，她脚步顿了顿，望着货架上的草莓味棒棒糖，眼神空了几秒，像个迷路的孩子。然后她猛地回神，推着车加快了脚步，购物袋里的纸尿裤包装蹭着老年奶粉罐，发出闷闷的碰撞声。 我站在原地没动。超市广播里在放促销广告，“买一送一”的声音甜得发腻。冷光灯依旧照着货架，照着那些被精心包装的商品，也照着每个购物车里藏着的故事——或许不是所有故事都有绿色的风，但总有人愿意守着炉火，让那点暖，再多烧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