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嫌弃奶奶身上有味道跟妈妈说把她送回老家，妈妈却说：你是奶奶带大的，她给你把屎把尿的时候可没嫌你臭啊，你现在本事大了，都该嫌弃把你带大的人了，是不是以后我和你爸老了你也嫌弃我们？ 当时女儿正窝在沙发里刷手机，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手里的手机“啪嗒”掉在腿上。她咬着嘴唇没吭声，其实心里还在嘀咕：本来就有股味儿嘛，洗完澡第二天又那样，谁受得了。妈妈看她这模样，没再提高嗓门，只是走过去捡起手机塞回她手里，拉着她往阳台走。阳台上晾着奶奶刚洗的床单，风一吹，带着点阳光和皂角的清香味儿。妈妈指着床单角上的补丁：“你奶奶眼睛花了，缝这个补丁缝了半宿，就因为你说喜欢这个碎花图案，怕洗坏了。她自己的褂子袖口磨破了都舍不得换，你倒好，嫌她有味道。” 女儿的头垂得更低了，手指抠着衣角的线头。妈妈叹了口气，把她拉回客厅，电视旁边的柜子上摆着个旧相册，妈妈翻开第一页，是她三岁那年的照片：奶奶背着她，裤腿卷到膝盖，脚上沾着泥，她趴在奶奶背上睡得口水直流。“那天你急性肠胃炎，村里的医生看不了，你奶奶背着你走了四里地去镇上医院，路上还摔了一跤，膝盖磕出老大个口子，她爬起来第一件事是摸你摔着没。你吐了她一后背，她一边走一边给你擦嘴，半句怨言都没有。那时候你咋不嫌她身上有土腥味呢？” 这话像针一样扎在女儿心上，她吸了吸鼻子，突然往奶奶房间跑。奶奶正坐在小板凳上择菜，看到孙女红着眼圈进来，手里的豆角“啪嗒”掉在盆里：“咋了这是？谁欺负俺娃了？”女儿“噗通”一声蹲在奶奶面前，攥着奶奶粗糙的手：“奶奶，对不起，我不该说你有味道，我错了。”奶奶愣了一下，随即笑出满脸褶子，用手背擦了擦她的脸：“傻丫头，跟奶奶说啥对不起，奶奶身上是有味道，庄稼人的汗味儿，闻着踏实。” 女儿没说话，转身去卫生间打了盆热水，拿了块新毛巾，蹲下来给奶奶擦手。奶奶的手背上全是老年斑，指关节肿得像小萝卜，指甲缝里还嵌着点泥土——早上她去楼下小花园给孙女种的草莓浇水了。女儿擦得很轻，生怕弄疼奶奶，擦着擦着，眼泪“吧嗒吧嗒”掉在水盆里，溅起一圈圈小水花。 下午女儿抱着奶奶的衣服去阳台洗，其实衣服上周才洗过，奶奶总说自己能动，不用别人帮忙。女儿把衣服泡在盆里，搓着搓着摸到个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奶奶缝在衣角的小布兜，里面包着几颗大白兔奶糖，糖纸都泛黄了——那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奶奶一直给她攒着。洗完衣服，她又去收拾奶奶房间，床头柜上摆着个铁盒子，打开一看，全是她小学时得的奖状，还有她画的歪歪扭扭的全家福，奶奶都用玻璃相框裱好了。 妈妈站在门口看着，等女儿忙完，走过去递给她一块西瓜：“现在闻闻，奶奶身上是啥味儿？”女儿咬了口西瓜，甜汁顺着嘴角流下来：“是奶奶的味儿，好闻。”晚上吃饭的时候，女儿把盘子里最大的那块排骨夹给奶奶，奶奶笑得假牙都快掉了：“俺娃长大了，知道疼奶奶了。”妈妈扒拉着米饭，偷偷跟奶奶交换了个眼神，灯光下，祖孙三代的影子叠在一起，暖烘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