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那场访谈里，白燕升一句话把气氛拉到冰点：“听说你50多岁了，做饭洗衣这些家务都不会？”李胜素手里的茶杯顿了顿，台下观众的窃窃私语突然清晰起来。 她后来在后台说：“不是不会，是没时间一天8小时吊嗓子，3小时练身段，剩下的时间，都在琢磨戏里的人物该怎么笑，怎么哭。” 10岁那年，河北柏乡县剧团的锣鼓声敲碎了李胜素的童年。 天不亮就压腿、踢枪，饭都是师傅递到手里的，哪有时间学洗衣做饭？后来进了河北省艺校，练功房的灯常常亮到后半夜，宿舍的盆里堆着没洗的衣服是常事。 有次演出前发现戏服扣子松了，她蹲在后台用牙咬着线头缝，血顺着嘴角流到戏服上，染红了一片水袖，上台时观众还以为是特意设计的妆容。 1986年《廉锦枫》在河北省戏剧节拿奖时，梅葆玖坐在台下，看完她的“刺蚌”身段，散场后直接走到后台：“这孩子，我收了。”那会儿李胜素刚满20岁，跟着梅先生学《贵妃醉酒》，一个卧鱼动作练到膝盖青紫，梅先生说“青衣的美，在骨头不在皮”。 她把这句话写在剧本扉页，现在那本剧本的纸页都磨出了毛边，字迹却还清晰。 2008年排京剧版《图兰朵》，张艺谋让她把歌剧唱腔揉进梅派，她琢磨了三个月，在“今夜无人入睡”里加了段西皮流水。 首演那天，有老戏迷中途离场，说“这哪是梅派”，她在后台听见了，没说话，第二天又把原板唱段加了回去，台下的掌声比前一晚更响。 后来开抖音账号教京剧，对着屏幕比划兰花指，评论区有人说“老古董玩不转新东西”，她下次直播就带着学员唱《梨花颂》改编版，弹幕里“想学”刷成了屏。 去年工作室招新，报名的17个孩子里，能坚持压腿不喊疼的只有3个。 她坐在排练厅的镜子前，看着墙上1986年《廉锦枫》的剧照，照片里的自己穿着戏服，眼神亮得像星星。 现在她每周去中小学教身段课，有个小姑娘学“小碎步”总顺拐，她就牵着孩子的手，从教室这头走到那头，走了整整一节课。 我觉得，传统艺术不是博物馆里的老物件，得让人摸得着、学得来才行。 她把梅先生的琴谱扫描进电脑，做成动画教程，说“这样孩子们就能边看边练”。 排练厅的镜子照过她10岁时歪歪扭扭的踢腿，也照过现在孩子们跟着动画学身段的认真模样。 那张1986年的《廉锦枫》剧照还挂在墙上，照片里的青衣眼神清亮，就像她此刻看着孩子们时，眼里的光。 从河北农家戏台到抖音直播间，她牵着传统艺术的手，走了快五十年，现在又把这双手递给了更小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