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97年，73岁的武则天以喝茶为由，常去王方庆家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王方庆佯装不懂。无奈，武则天下旨收集名家的墨宝真迹，王方庆吓得一病不起，夫人劝他：“你去吧，要不咱家就大祸临头了！” 王方庆躺在病榻上，额头上沁着冷汗。夫人那句话像锤子似的敲在他心上。女皇哪里是真心爱喝茶？她三番五次登门，分明是带着探询的目光。王家世代珍藏的无价之宝——王羲之的《初月帖》、王献之的《中秋帖》，还有十几位先祖的真迹手卷，历经战乱保存下来，在王家秘库里沉睡了一百多年。那是家族的根，比性命还重。 武则天的心思，王方庆看得透透的。这位女皇帝掌权这些年，一直在收拢天下人心，更要收拢那些能象征正统与文脉的东西。王家这些墨宝，正是天下文人士子心中至宝。若能收入内府，岂不是向天下宣告：连最清高的王氏文脉都归顺于她武周朝堂？ 道理都懂，可真要交出去，王方庆觉得心口像被剜了一块肉。他想起祖父临终前拉着他的手，颤巍巍指着密室：“方庆啊，这些东西，是咱们王家人的魂魄。”如今，人要是不在了呢？夫人端药进来，轻声劝道：“女皇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她想要的东西，什么时候失过手？” 窗外传来几声鸟鸣。王方庆挣扎着爬起来，让仆人搀扶着去了密室。昏黄的灯光下，他亲手打开樟木匣子。纸张已微微泛黄，墨迹却依旧鲜活。指尖拂过《初月帖》上那些清隽飘逸的字迹，他忽然有些恍惚：这些墨宝，真的是藏在深宅大院里才算保全吗？先祖们留下它们，是希望子孙永远守着这几卷纸，还是希望笔墨间的精神能够传承？ 三日后，紫微宫贞观殿内，武则天端坐上位。王方庆跪在下方，双手捧着一卷厚厚的清单。 “臣恳请陛下，”老人伏身说道，“这些墨宝收入内府后，可否命能工巧匠摹拓复制，赐予国子监及各州府学？让天下学子皆可观览临习。如此，王氏先祖笔墨得以流传，文脉亦能广布天下。” 殿内静了片刻。武则天注视着这个白发苍苍的老臣，忽然笑了：“朕准了。朕还要在宫中设‘弘文阁’，专藏历代法书名画，许翰林学士及有才之士入内研习。你王家这些宝贝，会是阁中第一批珍藏。” 王方庆抬起头，眼眶发热。他明白，自己赌对了。女皇帝要的不仅是实物，更是这份“献宝”背后代表的认可与归心。而他，为那些珍宝找到了最好的归宿——不是某个家族的密室，而是整个天下的文教传承。 几个月后，第一批摹拓的王氏书帖分发至各地学府。士子们争相传阅，洛阳纸贵。王方庆偶尔还会被召进宫喝茶，武则天不再提字画的事，倒是常和他聊聊前朝书法轶事。有一回女皇感叹：“朕知道，天下有些人觉得朕夺了李唐的江山。可朕治理这天下，何尝不想让它文教昌明？你们王家的墨宝，如今在每个读书人手里，这比锁在十个密室里都强。” 走出宫门时，夕阳正好。王方庆想起家中密室如今空空如也，心里却奇异地踏实起来。那些笔墨终于活过来了，在无数读书人的指尖、眼中、心里流淌。先祖们若在天有灵，大概也会颔首微笑。 有时候，放手比紧握需要更大的勇气。一件珍宝的价值，不在于被多少人仰望锁藏，而在于它能照亮多少人的路。王方庆交出了家族的魂，却为天下读书人点燃了一盏灯——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像先祖风骨的事了。 【故事依据《旧唐书·王方庆传》及唐代书法收藏史实演绎创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