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人脑出血术后偏瘫、大小便失禁已经十九年了。每天早上五点半，我雷打不动地醒——

我爱人脑出血术后偏瘫、大小便失禁已经十九年了。每天早上五点半，我雷打不动地醒——不是闹钟，是十九年养成的条件反射。先伸手探探他的后背，看有没有出汗、有没有尿床，再轻轻帮他翻个身，避免长期压着一侧生褥疮。他醒着时会眨眨眼，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这是他唯一能跟我交流的方式。 十九年了，从他倒下那天算起，正好是七千零三十天。 每天早上五点半，天还没亮透，我就醒了——不是闹钟叫的，是骨头缝里长出来的生物钟。 先把手伸进他后背，摸一摸，是汗湿还是尿湿，这是雷打不动的第一下。 然后轻轻扳他的肩膀，帮他翻个身，左边压久了换右边，右边压久了换左边，褥疮这东西，十九年里一次都没让它长出来过。 他有时候醒着，眼睛会慢慢睁开一条缝，看着我，喉咙里“呜呜”地响，像小猫撒娇，又像在说“辛苦你了”。 那年冬天，他在工地上突然倒下，送医院时瞳孔都散了，医生拉着我说“准备后事吧”，我没听，守了七天七夜，他手指动了一下。 这一动，就动成了十九年的相伴。 喂饭时，他嘴巴张得慢，我就等，勺子在碗里轻轻搅，他“啊”一声，我就送过去；他要是把头偏开，就是吃饱了。 擦身的时候更小心，他皮肤嫩，毛巾得拧到半干，从脖子擦到脚，他会“呜呜”地哼，像是舒服了，又像是在指挥“左边再擦一下”。 上个月有天，我给他剪指甲，剪到小拇指时，他突然用另一只手——那只几乎动不了的手——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就一下，软乎乎的。 邻居总说“你太苦了”，可苦吗？ 夜里给他换尿布，他迷迷糊糊抓住我的手，不放，就那么攥着，像抓住救命稻草，其实啊，是我抓着他的手才敢睡着。 有人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夫妻不一样——他是我孩子的爹，是我年轻时说要一起到老的人，承诺这东西，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现在照顾他，就像每天要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少了这一步，浑身不得劲。 现在每天晚上，他睡熟了，我坐在床边看他，嘴角会微微翘着，像做了好梦。 这十九年，没让他受一点罪，没让他掉一滴泪，我觉得值。 其实啊，人这一辈子，能有个人让你心甘情愿伺候十九年，也是种福气——你说呢？ 今早给他翻身时，他突然眨了眨眼，一下，两下，三下。 我笑了，凑过去说“知道了，你又想说‘爱我’呢”。 他“呜呜”地应了一声，阳光刚好从窗帘缝里钻进来，落在他脸上，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