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时男英语老师和女数学老师关系很亲近，一开始我以为是夫妻俩，因为上学我和他俩有一段是同路，上学时经常会看到数学老师骑自行车在某个人少的路口等开夏利的英语老师，她再坐进副驾驶，两人一起往学校开。 小学三年级开始，我每天上学要路过一个种着老杨树的路口，那是我和英语张老师、数学李老师的“共享路段”。 张老师开着一辆红色的夏利，车身上总沾着点泥点，像刚从乡下回来似的；李老师骑一辆蓝色的女式自行车，车筐里常年放着一个印着学校名字的布袋子，装着教案和红笔。 每天早上七点二十，我准能在路口看到李老师，她单脚撑地，另一只脚搭在脚踏上，眼睛望着西边的路，像在等什么人。 有天我提前出门，走到路口时，正好看到李老师的自行车停在树下，她正抬头看表，张老师的夏利就“突突突”地开过来了，停在她旁边。 车窗摇下来，张老师探出头笑：“今天早了两分钟啊。”李老师把自行车往路边推了推，锁好，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布袋子被她放在腿上，红笔帽从袋口露出来一点红。 从那天起，我就留了心，每天故意放慢脚步，躲在杨树后面看。 他们很少牵手，但说话时会靠得很近，李老师说课时总板着脸，可对着张老师笑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张老师平时在课堂上很严肃，可开车门时，总会先绕到副驾驶那边，等李老师坐好再关门。 那时候我总在想，他们是不是每天都约好在这里见面？——冬天的风里，她的围巾会被吹起来一点，他就伸手帮她掖了掖，动作自然得像做过一百遍。 直到有次班会，班主任说张老师的爱人刚生了宝宝，让我们课后别去打扰他休息，我才猛地愣住——原来他有妻子，那李老师呢？ 后来听同桌说，李老师的家在郊区，每天骑车要一个多小时，张老师家离学校近，就每天顺路载她一段，“李老师膝盖不好，冬天骑车太冷了”，同桌奶奶是学校的清洁工，她这么告诉我的。 那时候的我哪里懂什么“同事间的照顾”，只知道电视里的夫妻才会这样——一起上班，互相整理衣服，说话时眼里有光。 我把这个“发现”藏在心里，觉得自己成了唯一知道他们“秘密”的人，甚至偷偷给他们的夏利起了个名字，叫“红色小飞船”，因为它每天载着两位老师，也载着我一个小小的误会，飞向学校。 小孩子的世界多简单啊，认定了“一起走=关系好=夫妻”，就像认定了太阳东升西落一样笃定；可成年人的关系里，除了爱情，还有同事间的体谅——李老师膝盖不好，冬天骑车容易疼，张老师恰好顺路，载她一段不过是踩脚油门的事，却能让她少受点冻，这或许就是他们每天在路口停留那三分钟的全部理由。 那段时间，我每天最期待的就是路过那个路口，躲在树后看“红色小飞船”载着李老师离开，心里像揣了颗糖，甜滋滋的。 后来长大了，路过那个路口，看到年轻的同事互相搭车、分享早餐，才突然明白，原来亲近不一定要是爱情，也可以是“我知道你需要，我刚好可以”的善意。 现在再遇到看起来很亲近的人，我不会急着说“他们肯定是一对”，而是会先想想，他们眼里的光，是爱情的热烈，还是善意的温柔？ 前阵子回老城区，特意绕到那个路口，老杨树还在，只是树干更粗了，路口新装了红绿灯，再也看不到蓝色自行车和红色夏利的影子。 但我好像还能听见，二十年前的早上，李老师的自行车铃铛“叮铃”一声，张老师的夏利“突突”地停下，还有风吹过树叶，沙沙地，像我当时没说出口的、那个关于“红色小飞船”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