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犀甲——朱元璋外甥李文忠遗物!两件皮甲上均有以金漆描绘而成的纹样,中部开光,内填五爪正龙纹,边缘处为缠枝花卉纹饰带。 五爪龙那不是皇帝专用的吗?李文忠一个外甥,就算再亲,敢穿五爪龙,那不是僭越吗? 这恰恰是这件文物最珍贵的地方。它告诉我们一个史实:在明朝初年,等级制度特别是服饰纹样的规矩,还没后来那么死板。 那时候,作为开国元勋、皇亲国戚,得到皇帝特赐,穿五爪龙纹的装束,是一种极高的政治荣誉,代表着朱元璋对这个外甥的绝对信任和宠爱。边缘那些缠枝花卉纹饰带,画工精细,透着一股子大明初创时期的昂扬之气。 而且这甲叫“犀甲”,是用犀牛皮做的。在古代,犀牛皮是制作皮甲的顶级材料,坚韧、轻便。但这东西中国本土产得少,大都得靠进口或者从西南边陲进贡,珍贵程度不亚于现在的防弹衣。李文忠能穿上这身装备,足见他在军中的分量。 看着这件甲,我脑子里立马浮现出当年那些金戈铁马的日子。李文忠虽然是皇亲,但他的功名可是实打实杀出来的。他跟着朱元璋南征北战,平定江南,远征漠北。史书上说他“器量沉宏,人莫测其际”,这身犀甲,当年就是陪着他挡过刀枪、见过生死的“老战友”。 除了这件犀甲,这次“岐阳世家”展出的其他东西,也件件都是硬货。 比如那两幅成年人等高的肖像画,画的是李贞(李文忠他爹,朱元璋的姐夫)和李文忠。这两幅画,可是现今存世可见的两幅明代冕服画像。 咱们现在看古装剧,那衣服穿得五花八门,很多都是错的。但这两幅画,简直就是明代服饰的“标准照”。特别是李文忠那张,上衣是青色的,仔细看能分辨出蟒、山、火这些章纹。下摆露出来的部分,能看到黻纹,腰两侧还挂着玉佩。这就是典型的明代初期亲王衮冕形制。 策展人胡妍老师说得特别到位:“观众可以清晰对比出中国古代肖像画风格的变化,与西方肖像画的明显不同。”西方画像讲究写实、光影,咱们中国的祖容像,讲究的是神韵、是法度、是那个威严的劲儿。站在这些画像面前,你会觉得那股子历史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仿佛这爷俩正盯着你看呢。 在这堆庄严肃穆的国宝里,还有个特别有“人情味”的小物件,我必须得跟大伙说说。 展柜里有一方看起来不起眼的手帕。但这手帕背后的故事,能把人的心给听化了。 这手帕叫“御帕”,是朱元璋用的。故事发生在洪武十八年,那时候李文忠已经去世了。朱元璋是个重感情的人,他对李文忠的儿子们特别照顾。当时老大李景隆奉命去北征打仗了,朱元璋就经常把老二李芳英叫进宫来,考校他的功课。 有一次,李芳英书背得好,字写得漂亮。朱元璋一高兴,手里正拿着馒头吃饭呢,顺手就解下自己的御帕,把馒头包起来,赏给了李芳英。 李芳英捧着这包馒头回家,全家老小那是感动得不行,都要拜尝这个馒头,然后把这块手帕供在家里,当成传家宝。 这一供,就是几百年。 到了1932年,民国著名的文物藏家朱启钤先生,还专门帮李家后人重装了这块御帕。一方小小的手帕,承载的不仅是皇恩,更是一种家族的温情,一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它让那个在史书中杀伐果断、剥皮实草的朱元璋,瞬间变得有血有肉了起来。 说到这儿,我得感慨几句。 这批文物的展览名叫“岐阳世泽”,但这四个字背后,其实是一个家族600多年的沉浮史。 李家虽然是明朝顶级的勋贵,世袭罔替,但这世上哪有长盛不衰的家族?到了清朝晚期,李家其实已经家道中落了。大家想想,清朝入关后,明朝的勋贵是个什么处境?虽然清廷为了统战也给了一些优待,但毕竟朝代变了,李家早已没了当年的权势。 若是换了别的败家子,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守着这么些皇帝御赐的宝贝,早就偷偷拿去当铺换钱买米了。 但李家人没有。 即便是在最困难的时候,即便是在家族衰败到极点的时候,他们依然死死守护着这些祖宗留下的念想。那件犀甲、那些画像、那方手帕,在他们眼里,价值不在于金钱,而在于记忆。 上世纪三十年代,有篇报道提到这批文物时说了这么一句话:“虽然一姓之物,直可视为明代国史之实证。”这话评价得太高了,但也太准了。 这些东西,本来是一个家族的私藏,是人家祭拜祖先用的。但因为他们保存得太完整、太有序了,硬生生把一个家族的历史,活成了一个国家的信史。 策展人把展览分了四个部分:“苍梧发轫”“簪缨世族”“厚德流光”“余荫蓊蔚”。这四个词,其实就讲了一件事:传承。 这72件展品,就像72个切片,拼凑出了一个最真实的明代。特别是对于研究服饰史的朋友来说,这次专门根据文物复原了4套明代官定服饰,那简直就是一场视觉盛宴。 那一刻,历史不再是冷冰冰的文字,而是有温度、有触感、有重量的真实存在。这大概就是我们为什么要看文物,为什么要保护文物的意义所在吧。 毕竟,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而守护历史,就是守护我们的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