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穿梭在暮色里时,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那种饿是循序渐进的,从胃里一点微弱的空落,慢慢变成清晰的抗议。恰好这时,餐车推着铁轮轱辘轱辘过来,乘务员的声音穿透车厢:“盒饭有需要的吗?热乎的——”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了手:“给我一份。” 盒子递过来时还带着温度,乘务员熟练地掏出收款码:“75元。” 那一瞬间,脑子里像有根弦“嗡”地响了一下。75?比预想中贵了近一倍。视线落在盒子上,透明盖里的米饭占了大半,菜是简单的两荤一素,看起来实在撑不起这个价。旁边座位的人悄悄瞟了一眼,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发烫。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乘务员的手还举着收款码,周围的空气好像凝固了几秒。“不好意思我不要了”这几个字在喉咙里打了个转,最终还是咽了回去。成年人的那点“不好意思”在这时突然变得很重,重到说不出拒绝的话。 指尖在手机上按密码时,感觉屏幕都有点发烫。付完钱,乘务员推着餐车往前走,我低头打开盒饭,假装专注地用筷子扒拉着米饭,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邻座大叔拿出自带的面包,撕开包装袋时发出轻微的声响。 第一口饭咽下去,没尝出什么味道,心里却像有小锤子在敲——这75块,够楼下早餐店吃一周的豆浆油条,够菜市场买两斤排骨炖个汤。越想越觉得亏,筷子戳着米饭,恨不得从里面找出点“物有所值”的证据来。 旁边的小男孩问妈妈:“妈妈,那个叔叔怎么吃饭不说话呀?”他妈妈小声说:“别打扰叔叔。”我赶紧抬起头,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又低头继续“表演”淡定。 其实心里早就开始滴血了。不是心疼钱本身,是心疼这份“打肿脸充胖子”的窘迫。明明可以说句“抱歉,我再想想”,却被那点莫名的面子困住,硬是为了几秒钟的“体面”,买了份并不想吃的盒饭。 车窗外的夜景一闪而过,城市的灯火连成模糊的光带。我慢慢嚼着饭,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成年人的世界里,好像总有这种“不得不”的时刻:为了不好意思拒绝的邀约,硬着头皮参加不想去的饭局;为了维持表面的和气,把到了嘴边的不满又咽回去。 盒饭快吃完时,胃里饱了,心里的“血”也流得差不多了。把空盒子叠好放进垃圾袋,看着窗外掠过的黑暗,突然想通了点什么——或许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我可以大大方方地说一句:“谢谢,我再考虑一下。” 毕竟,比起那几秒钟的“体面”,心里的舒坦才更值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