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夏天，蒋介石的外甥俞洛民在电梯里不小心踩了警察局长陆连奎小老婆的脚，结果被对方当场打了三耳光。当时，俞洛民正在中央旅社办事，和一些商界朋友打算商谈生意。进入电梯时，他不小心踩到了旁边女人的鞋尖，女人尖叫一声，周围的人顿时把目光集中到两人身上。 这事儿就发生在南京路上的中央旅社。那光景，华灯初上，十里洋场，电梯里塞满了香水味、雪茄味和各种口音的嘈杂人声。俞洛民刚从南京过来，身负“江浙督查专使”的密令，说白了就是替老蒋来江浙财阀这儿“化缘”的，箱子里揣着委任状，心里装着大事。人一急，脚下就容易乱，电梯里人挤人，他提着个大皮箱，箱角就这么不偏不倚地磕在了一个时髦女人的脚踝上。 女人一声尖叫，疼得脸都白了。俞洛民赶紧道歉，可旁边护着女人的陆连奎，那张脸已经黑得像锅底。别看陆连奎是个粗人，场面上的事儿他懂，电梯里人多眼杂，不好发作。他硬是憋着火，等电梯门一开，他让所有人都先走，然后才慢悠悠地跟在俞洛民后头，那眼神，跟狼盯上兔子似的。 他跟着俞洛民到了房间门口，二话不说，直接推门就进，身后还跟着几个便衣。开口就盘问：“箱子里装的什么违禁品？打开我看看。”俞洛民年轻气盛，又是带着密令来的，哪能让他随便翻？当场就顶了回去。陆连奎要的就是这个由头，他冷笑一声，根本不废话，抡起巴掌，“啪”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抽在俞洛民脸上。 俞洛民当时就懵了，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种当众的羞辱。他捂着脸，眼睛都红了，撂下一句狠话：“你今天打我，明天我让你拿命来还！” 这话彻底点燃了陆连奎的火药桶。在上海滩，谁敢这么跟他说话？他觉得自己的威风被扫了，反手又是左右开弓两巴掌，打得俞洛民嘴角见了血。嘴里还骂骂咧咧：“在我的地盘，你算个什么东西？”打完，直接叫手下把人铐了，扔进了巡捕房的大牢，自己则带着小老婆，回房间喝酒去了，好像刚才只是拍死了几只蚊子。 夜半三更，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陆连奎从醉梦中惊醒。电话那头是上海市长吴铁城，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压不住的焦急：“陆督察，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抓的人是谁？那是蒋委员长的亲外甥！” “轰”的一声，陆连奎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颗雷，酒意瞬间全无，冷汗顺着脊梁骨就下来了。他在上海滩什么人没见过？洋人、军阀、青帮大佬，他都能周旋。但“蒋委员长”这四个字，是压在他头上的一座山。他衣服都来不及穿利索，连滚带爬地赶到巡捕房，亲自把俞洛民“请”了出来，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姿态低到了尘埃里。 可这事儿，已经不是一句“对不起”能了结的了。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飞遍了上海滩的大街小巷。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好戏：全上海最嚣张的督察长，扇了委员长外甥的耳光，这回有好戏看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南京蒋介石的耳朵里。老蒋听完汇报，出奇地平静，没说要枪毙谁，也没说要撤谁的职。他只是通过吴铁城给陆连奎带了一句话：洛民年轻不懂事，陆督察秉公执法，这事就算了。不过，我听说陆督察家底殷实，爱国热情也很高，不如就为国家捐献十架飞机吧。 十架飞机！按当时的价格，差不多两千万大洋。这笔钱，足够把陆连奎这些年捞的家底掏个底朝天。他整个人都瘫了，知道这是要他的命。黄金荣这些老江湖，这时候都躲得远远的，没人敢沾这事。最后，还是他早年拿命救过的上海总商会会长虞洽卿出面，跑到南京，见了蒋介石，把人情说尽，好话说绝，最后才把“十架飞机”谈成了一架。 钱是交了，二百万大洋，陆连奎的心都在滴血。但比钱更重要的是，他的面子，在上海滩算是彻底掉地上了。从此以后，他那股嚣张气焰，像被戳破的皮球，再也鼓不起来了。 说起来，陆连奎能混到这个位置，本身就是一部草莽传奇。他出身太湖边的贫苦农家，十几岁就混社会，后来参军，觉得来钱太慢，干脆偷了长官的枪去抢劫，结果失手被抓。家里倾家荡产才把他捞出来，从此在家乡待不下去，一个人跑到了上海。在码头上扛大包，机缘巧合救了虞洽卿一命，靠着这层关系，又拜入了黄金荣的门下，最后进了法租界巡捕房，从一个底层巡捕，靠着心狠手辣和八面玲珑，一步步爬到了督察长的位置。 权力是最好的春药，让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他在南京路上开赌场、开烟馆、开舞厅，黑白两道通吃，风头一时无两。但他也忘了，他脚下的这片土地，终究姓“蒋”，不姓“陆”。他的所有风光，都建立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上，而那三记耳光，亲手打破了这种平衡。 这事过后，陆连奎的威信一落千丈。两年后的1938年夏天，他在自家开的旅社门口，被几个神秘枪手当街射杀，身中数弹，当场毙命。凶手是谁，至今众说纷纭。回过头看，他的死，或许从扇出那三巴掌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这三巴掌，打掉了一个督察长的威风，也打出了那个时代盘根错节的人情世故和权力法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