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书画家启功的妻子病逝。 临终前，她对启功说：“我在后院藏了宝贝。” 深秋的北平小院里，病榻上的章宝琛气若游丝。 她攥着启功的手，眼神突然亮起来，像燃到尽头的烛火猛地爆出一点光。 “后院那口缸，”她声音发颤，“底下有东西。”启功以为是妻子糊涂了，直到下葬后第三日，他在老榆树下挖出那口景德镇定窑缸。 1932年的冬天比往年冷，启功站在胡同口搓着手。 母亲说女方叫章宝琛，是个没读过书的贫家女，可家里实在拿不出彩礼了。 这桩包办婚姻没人看好，连启功自己都觉得委屈好歹是雍正九世孙，怎么就娶了个连名字都写不利索的女人。 他不知道，这个裹着小脚的妻子，会在往后四十年里，把他的书法书稿看得比命还重。 七七事变后，北平城人心惶惶。 启功在辅仁中学教书，月薪刚够买三十斤棒子面。 章宝琛把陪嫁的银镯子偷偷当了，换回来的钱全塞进他书箱：“先生得买书，学生得吃饭。”她夜里缝补衣裳，油灯总亮到后半夜，针脚密得像筛子眼。 有回启功看见她手上缠着布条，才知道她为了省灯油，摸黑纳鞋底扎破了手指。 1958年春天来得晚，院子里的海棠还没开花，红卫兵就闯进了家门。 章宝琛比谁都慌，却死死护住启功的书稿：“这是先生教书用的，不能烧！”夜里她抱着一摞宣纸往后院跑，把画轴卷成细筒塞进缸底，上面盖着萝卜白菜。 启功后来才知道，那口缸是她偷偷从娘家扛回来的，说是“腌咸菜踏实”。 藏画的事章宝琛再没提过，就像从没发生过。 直到她肺癌晚期躺进医院，医生说最多还有三个月。 启功守在病床前，她突然抓住他手腕：“缸里的字画，记得拿出来晒晒，别发霉了。”那一刻，启功才明白，这个一辈子没说过“爱”字的女人，早把他的笔墨当成了生命的一部分。 我觉得这位目不识丁的女性，用最朴素的方式守护了文化的火种。 1980年那些从缸底取出的书画首次展出时，启功站在《临兰亭序》前哭了。 泛黄的宣纸上，还留着当年章宝琛盖上去的白菜叶印记。 后来他把47件珍品全捐给了北师大，捐赠协议里特地写着：“展品说明须注明收藏者章宝琛”。 如今北师大启功书院的展柜里，那口定窑缸还摆在老位置。 缸沿的磕碰痕迹清晰可见，是1976年地震时章宝琛用后背护住留下的。 旁边玻璃罩里放着个蓝布砚台套，针脚歪歪扭扭，却是启功晚年走到哪带到哪的物件。 有些守护，从来不需要豪言壮语，就像那口沉默的瓦缸，把一个女人的深情，藏了整整半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