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时任军区副司令员的李文清将军返回了自己的故乡，前妻跪在地上向他道歉，李文清却一把扶起她，问了一句话，“当年抢走你的那个恶霸在哪里？” 泥土混着青草的气息裹着周幺妹的哭声漫过来时，李文清的马靴刚踏进村口那棵老黄葛树的阴影里。 这个穿着洗得发白军装的男人，肩上还留着战争年代嵌进骨头的弹痕，此刻却被前妻突然的下跪钉在原地。 他伸手扶起她的动作带着常年握枪的稳，指尖触到她粗粝的掌心时，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的声音比嘉陵江水还沉。 三十年前的川东乡下，周幺妹麻花辫上的红头绳曾是李文清眼里最亮的光。 那时他们的日子就像屋前那丘水田，看得见泥鳅钻土的动静，听得见秧苗拔节的声响。 直到李学武带着团丁闯进院子，那个仗着“团防局”腰牌的恶霸，用一纸按满红指印的“卖身契”，把周幺妹的哭声揉进了暮色里。 李文清攥着柴刀追出去三里地，最后只能对着空荡荡的石板路，把指节咬出了血。 红四方面军的红旗插到川陕边境那天，李文清把年幼的弟弟托付给邻居，背着半袋红薯干走了三天三夜。 在通江的征兵站，他对着登记表上“为何参军”的栏目愣了半晌，最后在砚台里蘸足了墨，一笔一划写了四个字：“报仇雪恨”。 贺龙将军后来总拿这事打趣他，说从没见过把参军申请书写成血书的愣头青。 秦岭战役的硝烟里，李文清左胳膊被炮弹片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卫生员要给他截肢时，他死死攥着担架栏杆不肯放，嘴里念叨的还是周幺妹的名字。 贺龙掀开帐篷帘子进来，把一碗烈酒泼在伤口上，看着他疼得浑身发抖却没哼一声，突然拍着桌子笑了：“这娃子，是块打仗的料。” 那天夜里，李文清在油灯下给贺龙讲了那个关于红头绳和卖身契的故事。 清匪反霸的工作队进驻川东时，李文清特意请了三天假。 他带着两个警卫员摸到李学武藏身处的山洞，看见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恶霸正缩在草堆里啃生红薯。 李学武看见穿军装的人进来，腿一软就跪了下去，磕头的声音在山洞里嗡嗡作响。 李文清盯着他看了足足一分钟，突然想起那年周幺妹也是这样跪在院子里，只是那时没人肯扶她一把。 周幺妹后来拒绝搬去军区大院的理由很简单。 她指着院子里那棵新栽的桃树告诉李文清，这是她用他留下的钱买的桃树苗，说等结果了要给村里的孩子们分着吃。 李文清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红布包，里面是他攒了半年的津贴，还有一枚在淮海战役中缴获的银戒指。 他把东西放在石桌上，看着周幺妹把头发别到耳后，露出鬓角新添的白发，突然觉得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 离开村子那天，李文清没让警卫员开车送。 他沿着当年周幺妹被抢走的那条石板路慢慢走，听见身后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 回头时，看见周幺妹正站在桃树下挥手，阳光落在她挽起的裤脚上，沾着的泥土在风里簌簌往下掉。 汽车开出很远，他从后视镜里看见那棵桃树的影子越来越小，突然想起三十年前，也是在这条路上，他弄丢了一个系着红头绳的姑娘。 如今那棵桃树早就挂满了果子，村里的老人还记得，每年桃子熟的时候，周幺妹总会摘下最大的一篮，放在村口的老黄葛树下。 有路过的军人问起，她就说是给一个姓“李”的老战友留的。 去年春天，当地政府修缮李文清故居时，在土墙缝里发现了半块褪色的红布，展开来看，上面还留着当年没写完的字迹：“幺妹亲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