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1953年，志愿军师长王扶之负伤回国，偶遇一赶车老丈，于是便乘车回家，两人相谈甚欢，可谁料分别之前，老农询问道：“我儿王硕，12岁就参了军，你能帮我打听一下吗？”王扶之听完浑身一颤，喊道：“爹，我就是王硕呀！” 1953年的陕北，一个穿着旧军装的汉子走在通往子洲县乡下的土路上，背上的帆布包坠得死沉，包里没装什么值钱物件，除了两斤给老人的关东糖、一件御寒的棉袄，还有一块炮弹片。 这汉子叫王扶之，刚刚从朝鲜战场的死人堆里爬出来，虽然只有三十岁，却已是赫赫有名的志愿军师长，但在这条回乡的土路上，没人在乎他的军衔。 他越走步子越沉，离那个叫三眼泉楼砭傅家新庄的地方越近，心里的鼓声就敲得越响，十八年了，当年十二岁就骗说自己十七岁离家参军的愣头青，如今变成了只想回家看一眼爹的归乡人，家里窑洞塌没塌？老爹还在不在？他不敢细想。 正琢磨着，身后传来吱吱呀呀的车轮声，一辆老牛车晃晃悠悠赶了上来，赶车的老汉看他是个穿军装的，吆喝着让他搭个脚。 王扶之也没客气，把包往满是干草的车斗里一扔，跳了上去，这一上去，鼻子先酸了——老汉腰间别着的旱烟袋，飘出的那股辛辣味儿，跟他记忆里爹身上的味儿一模一样。 老汉看着前面拉车的黄牛，头顶的破草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开了，话头自然绕不开刚结束的那场仗。 “小伙子是从那个‘朝什么’战场回来的吧？”老汉声音沙哑。 王扶之应了一声，说仗打完了，咱也不受洋人欺负了，老汉听罢，在黄牛屁股上轻抽了一鞭子，像是自言自语：“打完仗好啊，不像俺家那头牛，取名叫‘援朝’，就是盼着那边的战事能顺当点。” 听到“援朝”这两个字，王扶之心里猛地一颤，他侧头看去，只见在那草料堆里竟还插着一枝红艳艳的山丹丹花，在这满眼黄土的世界里显得格外扎眼。 老汉指着花说，这是特意给牛戴的，图个吉利，这哪里是给牛戴的，分明是这个不识字的关中老农，在用自己最笨拙的方式，把对远方亲人的那点念想，寄托在了这牲口和花草上。 牛车摇晃着，把王扶之的思绪晃回了一年前的那个死局，1952年的夏天，也是这样的燥热，一枚重磅炸弹轰开了他的指挥所，岩石崩塌，他被活活埋在了地下。 周围全是黑暗和血腥味，五个战友死了四个，他在乱石缝里靠喝尿液硬挺了38个小时，直到几只苍蝇从缝隙里飞进飞出，救援队才断定下面有活气儿，拼了命把他刨出来，那时他十个指甲全翻了，血肉模糊，那是真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小伙子，你在部队里，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王硕的娃娃？”老汉的一句话，把王扶之的思绪拉回当下。 王硕，那是他改名之前的乳名，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爹，恐怕再没人记得这两个字。 老汉没回头，大概是不敢让人看见脸上的表情，自顾自地絮叨：“他走的时候才十二岁，傻大胆一个，也不知道如今是死是活，有人传他在劳山就没了，也有人说在长津湖给冻死了，这十几年，我也只能年年给他烧纸，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收到……” 王扶之坐在车斗里，嘴唇哆嗦得像是在打摆子，他看着老汉那个满是补丁的后背，那个曾在寒冬里把家里最后半块糠饼塞给他、那个被生活压得直不起腰的后背，眼泪无声地把衣襟打湿了一片。 原来在那些他以为自己孤军奋战的日日夜夜，在父亲的心里，他已经“死”了好几回了，眼看那个挂着干辣椒的三孔窑洞出现在视野里，王扶之再也憋不住心里的酸楚，喉咙里喊出一声：“爹！我就是王硕啊！” 老牛车猛地停住了，老汉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僵在原地好半天没动弹，手里赶车的鞭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当那双浑浊的老眼转过来，死死盯着眼前这个高大的军官时，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倒流了。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去验证，王扶之跪倒在那片他魂牵梦绕的黄土地上，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父子俩搀扶着进了那孔昏暗的窑洞，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仪式，老汉只是颤颤巍巍地掀开土炕上的席子，下面压着一叠发黄的东西。 那是十八年的等待——一块那是当年过路的娃娃兵捎回来的“少共营”红布臂章，虽已洗得发白，却被父亲像护着命一样压在身下，背面歪歪扭扭的炭笔字迹是父亲求人写上去的。 更让王扶之痛哭失声的是，在那堆杂物里还有一张土改时分下来的土地证，户主那一栏工工整整写着三个字：王扶之。 原来，那些随着部队按月寄回家的津贴，老人家一分钱都没舍得动，全都攒着，这头叫“援朝”的壮牛，这些被翻得平整的土地，都是父亲给他留的后路。 老人家其实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存着最好的指望：万一儿子伤了残了回来，哪怕种地，这日子也能过下去。 看着父亲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王扶之摸着那块带着寒气的炮弹片，终于明白：战场不只在朝鲜的长津湖或上甘岭，这孔窑洞、这辆牛车、这漫长的十八年守望也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而在这场战争里，父亲同样是一位未曾缺席的英雄。 信源：《抗美援朝战争史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