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天，大姑姐手上带了两个金镯子，婆婆眼馋，想要，就对大姑姐说：“妮儿，把你的金镯子脱下来一个给妈戴戴。”大姑姐手里正剥着橘子，听见这话动作顿了一下， 晚饭后的客厅，灯光暖黄，茶几上堆着刚剥的橘子皮，空气里有甜丝丝的酸。 我挨着婆婆坐，她眼神总往斜对面飘——大姑姐正蜷在沙发角剥橘子，手腕上两个金镯子叠着，灯光下晃得人眼晕。 婆婆和大姑姐向来亲，姐结婚时妈哭着塞了存折，说“以后家里有你一口吃的，就饿不着妈”；现在姐日子过好了，金镯子是姐夫去年送的周年礼，平时宝贝得很，睡觉都摘下来收进保险柜。 刚才吃饭时还好好的，姐给妈夹了三块红烧肉，妈边吃边夸“还是我妮儿疼我”，怎么聊着天就变了风向？ 婆婆忽然往前凑了凑，声音软下来：“妮儿，把你的金镯子脱下来一个给妈戴戴。”尾音拖得长，像撒娇，又像不容拒绝。 茶几上的橘子汁在玻璃上洇出小圈，姐剥橘子的手停了——拇指指甲刚掐进橘瓣，汁水顺着指缝滴在镯子上，亮晶晶的。 我以为她会像平时一样笑着应下，毕竟妈要过的东西，小到围巾大到按摩仪，姐从没说过不。 可这次她没动，只是把橘子瓣放进嘴里，慢慢嚼，下颌线绷得有点紧。 后来我才知道，那镯子不是普通的首饰——内侧刻着姐和姐夫的名字缩写，还有结婚日期，是定制款，全世界就这一对。 妈或许不知道这些，她只记得女儿小时候总抢她的银镯子戴，以为现在还能像从前一样，“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 事实是婆婆随口要的“戴戴”，戳中了姐心里最软的地方——那是她和爱人的纪念；推断是妈没意识到，“孝顺”不该是对私人珍视之物的无条件出让；影响是那瞬间的沉默，像根细刺，悄悄扎进了母女俩平时蜜里调油的相处里。 最后姐还是摘了一个下来，妈立刻套在手腕上，笑着说“还是我妮儿疼我”，可那顿饭剩下的时间，姐没再主动说话。 再后来，姐手上的镯子换成了细细的银链，金的那对，听说被她收进了保险柜最底层。 亲人之间的索取，是不是也该有个度？哪怕出发点是“亲”，也别让对方在“给”与“不给”之间，觉得自己像个被挑选的物件。 现在想起那个晚上，橘子皮的甜酸味还在鼻尖飘，只是暖黄的灯光下，妈手腕上的金镯子晃得人有点眼涩——原来有些亲近，是会在一句“戴戴”里，悄悄硌出印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