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天鹅洲的湿地里，几只麋鹿低头啃食着刚冒头的水草，它们的身影在干涸的河床上显得格外孤单。 这里本是它们重新繁衍生息的家园，可最近几年，水位下降让不少水生植物枯死，连带着这些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口粮也越来越少。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我们常说的"中国驼鹿"其实是个美丽的误会。 动物学家在《中国兽类志》里明确记载，湖北、四川等地分布的是麋鹿，也就是传说中的"四不像"，而真正的驼鹿主要生活在东北的大兴安岭。 这个小小的认知偏差，恰恰反映出大众对濒危物种的了解有多匮乏。 麋鹿的长脖子和宽嘴唇可不是随便长的。 在天鹅洲湿地，我亲眼见过它们把脖子伸到水下30厘米处，灵活地用嘴唇拨开泥水，精准啃食沉水植物的嫩茎。 这种独特的取食方式，让它们在湿地生态系统里占据了特殊的生态位，就像一把专门为湿地设计的"生态剪刀"，修剪着过度生长的水生植物，维持着水体的畅通。 每年秋天，雄鹿的鹿角会脱落重生。 保护区的老杨告诉我，去年有只雄鹿的新角长歪了，打架时总是处于下风，连带着它带领的小群体都抢不到优质觅食区。 这种看似残酷的自然选择，其实是麋鹿种群保持活力的秘密，强壮基因的传递让它们在多变的湿地环境里更能扛住风险。 上世纪90年代，天鹅洲湿地刚建立时，这里的麋鹿只有从英国引进的39头。 现在走在保护区的观测塔上，用望远镜能同时看到三四十头麋鹿在远处活动。 工作人员说，这几年他们在周边补种了芦苇和菰草，还修建了生态补水通道，水位稳定后，麋鹿的繁殖率提高了不少，去年新生的幼崽成活率达到了85%。 不过保护工作也不是一帆风顺。 去年夏天持续干旱，湿地核心区的水位下降了近半米，不少麋鹿跑到周边农田啃食玉米苗。 保护区不得不组织人员24小时巡逻，既要防止村民伤害麋鹿，又要劝说大家暂时不要种高秆作物。 这种人与动物的博弈，每天都在保护区上演，没有标准答案，只能一点点磨合。 在天鹅洲的标本室里，存放着一头2018年去世的老年雄鹿头骨，它的左角有明显的断裂痕迹，右前腿骨骼上还留着被鳄鱼咬伤的愈合疤痕。 讲解员说这头雄鹿带领群体生活了6年，是保护区里活得最久的野生个体之一。 看着这些带着岁月痕迹的骨骼，突然明白所谓的"保护"，不只是让物种数量增加，更是让每个生命都能自然地完成生命周期。 现在天鹅洲的沉水植物覆盖面积比三年前增加了三成，麋鹿的种群数量也从最初的39头恢复到现在的230多头。 那头老年雄鹿的头骨旁，摆着今年新生幼崽的脚印模型，小巴掌大的hoof印边缘还带着泥土的痕迹。 这些新旧痕迹的并置，或许就是生命延续最生动的注脚，不需要豪言壮语，只要湿地的水一直流，水草一直长，它们的故事就会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