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圆桌 【 “格言的价值取决于你能从中榨出多少意义” 】 文 ｜ 廓 特 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讲师詹姆斯·吉里从13岁就开始收集格言，他在《格言简史》一书中说，有几句格言可以帮助我们把握当下，如“成年人的脑子是靠嘴带动的”“设定目标的问题在于：你永远在为过去的欲望忙碌”“生命是一道深渊，而我们却甘愿且欢欣地跃入其中”。吉里解释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拥抱不确定性，或者在黑暗中看到希望。它也描述了创作的过程，无论是写作、绘画还是作曲，你都是从零开始的。你总是始于注视着那道深渊，可一旦你进入那种流动的状态，那就是最开心的事情。最绝的是最后一句，是AI写的：“不要误把运动当作进步，也不要误把沉静当作失败。” 我们总觉得格言跟警句、谚语、箴言之间很难区分。英国作家萨姆·莱斯说，格言与谚语的区别所在：格言有作者。如吉里所说，格言必须带有个人色彩。再者，谚语通常蕴含着某种实用智慧 (例如“及时缝一针，省得缝九针”)，而格言则直指普遍真理。格言不一定能对我们的人生有指导意义，“在生活中，黄金律的用处远不如‘顺时针拧紧，逆时针拧松’”。 格言看上去很深刻、很确定，但总是让我们将信将疑。这是因为格言虽然表达真理，但它们包含的并非仅是不容置疑的真理。那样就成了陈词滥调了———而陈词滥调的特征就是它们是正确的。格言的目的是引发思考。它需要包含转折、悖论、晦涩和幽默的元素。如切斯特菲尔德说：“知识可以给你重量，而成就则会给你添上光泽。大多数人只看得见光泽而掂不出重量。” 牛津大学的格雷厄姆·洛基说，忠告、箴言、谚语、警句、格言像是五个短小的风度翩翩的孩子，“其中警句面容俊秀，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忠告和箴言是一对双胞胎。忠告是懂事的孩子，箴言是务实的孩子。警句喜欢遵守规则。格言是他们当中的思想家”。忠告是被普遍接受的陈述，是被概括的常识，如“迟到比不来好”。谚语是前人的智慧。忠告是对常识的确认，谚语是提供建议；箴言用于指导行动；警句则像糖果一样供人分享。只有格言是个异类。它的价值取决于你能从中榨出多少意义————而那可能是无穷无尽的。 一说到格言作家，我们想到的就是赫拉克利特、马克·吐温、丘吉尔、王尔德等历史人物，“欧洲各地的思想家纷纷借用尼采的格言来反思现代性的碎片化，如萧伯纳的《人与超人》、卡尔·克劳斯在其期刊《火炬》中发表的格言、卡夫卡的《祖劳格言集》、佩索阿的《不安之书》、齐奥朗的《在绝望之巅》、本雅明的《单向街》、西蒙娜·薇依的《重负与神恩》，以及阿多诺的《最低限度的道德》。维特根斯坦也选择了格言体，因为这种形式让他能够“在广阔的思想领域中穿梭，向各个方向交叉”。他意识到自己写了太多格言了，并坦言“葡萄干或许是蛋糕上最美味的部分；可是一袋葡萄干并不会胜过一只蛋糕”。 （来自12月15日出版发行的《三联生活周刊》2025年第50期，总第1369期“生活圆桌”专栏；原标题《耐人寻味的格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