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妇嫁到我家才两个月，每次吃水果都得让我儿子给她切好，吃蓝莓还要剥皮，吃芒果也得给她削好。我看见她就来气，哪有这样的人啊，事事都要我儿子伺候她，中午炖了排骨，我盛了碗最稠的给儿媳妇，想看看她会不会主动给儿子分点。结果她刚尝了一口，就推给我儿子：“你吃这个，我不爱啃骨头。”儿子二话不说接过去，把自己碗里的瘦肉都夹给她，俩人低头扒饭的样子，倒像是演练过几百遍。 儿媳妇嫁进门俩月，我家水果盘就没安生过。 儿子削苹果得绕着圈去皮，切芒果要顺着核剔出完整果肉，连蓝莓都得剥了皮递到她嘴边——那天我蹲厨房择菜，听见客厅里塑料袋窸窸窣窣响，探头就看见这一幕，手里的豆角“啪嗒”掉进水槽。 中午炖排骨，我特意用青花碗盛了碗带脆骨的稠汤，汤面上漂着油花和枸杞。 儿媳妇刚把勺子送进嘴，眉头就蹙起来，推给旁边的儿子：“你吃这个，我不爱啃骨头。” 我心里那股火“噌”地就上来了，筷子在碗沿磕出轻响。 儿子接碗的动作倒自然，把自己碗里的瘦肉片全夹到她碗里，连带着几片胡萝卜。俩人低头扒饭的影子投在墙上，肩膀偶尔碰一下，倒像是演练过几百遍的老夫妻。 我想起上礼拜儿子加班晚归，儿媳妇蜷在沙发上等他，茶几上摆着个没削皮的梨——平时碰都不碰带皮水果的人，那天竟拿着水果刀比划了半天，刀刃在梨皮上划出歪歪扭扭的道子。 “妈，她小时候被芒果核卡过喉咙。”儿子有次替她解释，声音低低的，“蓝莓剥皮是怕农药残留，她妈以前总这么给她弄。” 我望着儿媳妇碗里堆成小山的瘦肉，突然想起三十年前，我婆婆也是这么看着我把肥肉挑给她儿子。那时我总嫌她煮的粥太稠，菜太咸，丈夫却会默默把粥里的红枣都夹给我。 原来有些事，真不是“伺候”那么简单。 傍晚儿子买了草莓回来，儿媳妇正趴在茶几上给我织围巾，毛线针戳得飞快。他洗了草莓端过去，她头也不抬就咬了半颗，忽然“哎呀”一声笑出来——草莓籽沾在她鼻尖上，儿子伸手替她擦掉，指尖在她脸颊上轻轻点了下。 厨房飘来排骨汤的余温，我摸出手机翻到今早拍的照片：青花碗里的脆骨被啃得干干净净，旁边散落着几粒枸杞。 或许，爱从来都是有形状的，有的是剥好皮的蓝莓，有的是挑出来的瘦肉，还有的，是藏在“不爱啃骨头”背后的，小心翼翼的体贴。 只是我们老一辈人，总习惯用自己的尺子去量年轻人的日子。 现在我学着把削好的苹果放在盘子中间，看他们俩抢最后一块芒果时拌嘴，突然觉得，青花碗里的脆骨，或许本来就该是留给那个愿意啃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