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夏天，张国立站在曹德旺家6000平的院子里有点发懵。 欧式喷泉溅着水花，大理石地面反射着晃眼的光，最扎眼的是大门两侧那对一人高的貔貅，青黑色石材雕得张牙舞爪，像要把整个院子的贵气都吞进去。 他后来跟朋友说，那会儿才算明白，“玻璃大王”这三个字，分量比想象中沉得多。 穿过雕花铁门时，16个穿着统一制服的佣人正各司其职。 有人用软布擦拭罗马柱上的浮雕，有人端着银盘轻手轻脚走过，连空气里都飘着若有若无的香氛。 张国立下意识放轻脚步，却在经过酒窖时差点出事，一个没留神撞到了展示架，架子上那只据说是18世纪的银质醒酒器晃了晃，眼看就要砸在地上。 “别动！”曹德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几步跨过来稳稳扶住底座，指腹摩挲着醒酒器上的花纹，“这玩意儿在巴黎拍回来时，够当时一个工厂半年工资。” 没人想到，这个能随手拿出30万欧元买醒酒器的人，14岁时每天要骑60公里自行车卖烟丝。 曹德旺常说，那时车后座捆着几十斤烟丝，上坡时腿肚子直打颤，一天两顿地瓜稀饭是常态。 1987年他变卖祖宅凑钱办厂，福耀玻璃最初的厂房就是几间旧仓库，第一批玻璃出炉时，他守在窑炉边三天没合眼，盯着那些透明的板子看，像看自家孩子。 2001年公司上市那天，他没去敲钟，蹲在车间跟老工人分了袋瓜子，说“以后咱也是给国家交税的正经企业了”。 2010年的福耀已经不是当年的小作坊。 全球每四辆汽车里，就有一辆装着福耀的玻璃。 可曹德旺那年做的事里，最让人议论的不是业绩。 西南旱灾时，他没通过任何机构，直接把1亿现金打到灾区账户；河仁慈善基金会成立，他捐出3亿股福耀股票，市值35亿，成了中国第一个拿股票做慈善的企业家。 有人说他作秀，他在央视采访里翻了个白眼：“我捐的是真金白银，你作一个试试？”这话让同行脸色难看，却让张国立动了心，第二年就拉着邓婕成立了爱心基金，把那年3000万片酬里的240万捐了出去。 争议跟着曹德旺的财富一起涨。 2011年他说要“裸捐”，网上骂声一片，说“资本家的钱哪有干净的”。 他没辩解，只是把福耀美国工厂的工人工资提到了时薪25美元，比当地同行还高两成。 后来有记者去采访，看到车间墙上贴着他的手写纸条：“做玻璃要透亮，做人要干净。” 张国立去参观时，指着纸条笑他：“你这字跟当年卖烟丝时写的账本一个样，没长进。” 曹德旺也笑，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字不用长进，心别长歪就行。” 现在再路过曹德旺家，那对貔貅还蹲在门口，只是石材上多了些雨渍。 酒窖里的醒酒器还在老位置，旁边多了张照片，是他和西南灾区孩子的合影，孩子们举着写满名字的纸板，笑得露出豁牙。 有人问他财富到底是什么，他没提豪宅也没说股票，指着照片里一个抱着书包的小姑娘：“你看她现在能每天吃三顿饭，还能上学，这就是我这辈子最值钱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