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树刚开始爆芽,风依旧是刺骨的冷，西路军女战士李桂珍被押到南山根。一个马家军士兵用铁锹给了她一下，一把推到十余米深的大坑里。李桂珍是幸运的，敌人这一铁锹正好打在了她的脚上，受的伤并不是很严重。她的头脑是清醒的，顺势趴在坑边，一动不动。马家军士兵把被俘的红军战士一个接一个地推下去，有的被当场打死，没打死的，相互挤压在一起，再填上土，很快就全都死了。 李桂珍这个名字，在红军西路军的历史里不算特别响亮，但她的经历就是那段苦难岁月的缩影。说起西路军，得从1936年红四方面军北上说起。那时候，中央红军已经会师陕北，红四方面军奉命西渡黄河，进入河西走廊，任务是牵制国民党胡宗南部，配合主力部队。结果呢，计划没完全实现，西路军陷入了马步芳、马步青这些地方军阀的包围圈里。部队在祁连山脚下、戈壁滩上反复拉锯，弹药粮食都跟不上，伤亡越来越重。到1937年初，西路军主力在乌鞘岭、平番等地被打散，好几千战士牺牲或被俘。这段历史，后来被官方定性为战略转移中的重大挫折，但那些战士的付出，换来了革命火种的延续。 李桂珍是四川巴州人，1908年生，那地方山多地少，穷苦人家多。她1931年参加红军，从普通战士干起，很快就表现出色，调到红四方面军特务团当副连长。特务团是部队的侦察和特种单位，任务重，风险大，她负责带队执行情报收集和联络，经常在川陕边区穿梭。长征路上，她跟着部队过草地，啃树皮嚼皮带，脚上磨出层层血泡，还得坚持行军。到了河西走廊，西路军形势急转直下。1936年12月，红水河一带，马家军骑兵突然围上来，枪声密集，红军子弹打光了，只能用刺刀肉搏。部队散了，李桂珍带着几十个战友钻进山沟，打算避开搜捕。可敌人来势汹汹，骑兵马蹄震地，步兵端着枪四处扫荡，没几天就把他们揪出来，几百人一起被俘。 从被抓那天起，李桂珍的日子就进了地狱。马家军把俘虏绑成一串，押解到西宁，一路走几百里，每人每天就一个硬饼加一碗水，饿得人眼前发黑。那些士兵不是人，动不动就用枪托砸脑袋，稍有反抗就拳打脚踢。更狠的是审讯，轮流拉人进去，逼问部队番号和上级情况。不说实话，就用缝衣针往手指甲缝里扎，那痛不是人受的。李桂珍后来回忆，扎进去的时候，疼得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手指肿成萝卜，血肉模糊。这样的折磨持续了好几天，好多战友扛不住，咬牙坚持到最后。西路军被俘的红军，总数过万，张掖一地就活埋了三千多，青海那边更惨，马家军把人当牲口处置，妇女团的女战士下场尤其悲惨，大多被侮辱后杀害或分给士兵。 押到西宁南山根那天，是李桂珍命悬一线的关头。马家军挖了个十多米深的大坑，准备集体处置俘虏。一个士兵抡起铁锹，对准她就是一下，正好砸在脚上，骨头裂了，但没要命。她脑子清醒，顺着劲儿趴在坑边，一动不动装死。士兵们接着干，抓起一个个战友，有的当场用锹背砸死脑袋，有的推下去再补刀，没死的就挤成一堆，铲土埋上。坑里喘息声渐渐弱了，土一层一层盖下来，整个过程就几小时，几百条命没了。马家军这帮家伙，手段毒辣，从不手软，他们靠着地方军阀的后台，在河西走廊横行霸道，专对红军下死手。埋完人，他们点起火把走了，留下坑边黑乎乎的一片。 李桂珍趴那儿等到天黑，身上土没盖严实，她使劲推开，爬了出来。脚伤重，肿得走不了路，夜里野狗到处转悠，眼睛绿油油的，她钻进个山洞藏身，不敢出声。饿了两天，实在撑不住，才摸黑出来讨饭。一个老乡看她可怜，收留下来，给口吃的喝的，还用草药帮她包扎脚。伤好点后，她怕给人家添麻烦，又上路乞讨，一路往西宁挪。乞讨的日子苦，风沙大，露宿野地，靠着半块饼子续命。到了西宁，城里人多眼杂，她四川口音重，被巡警盯上，直接抓进公安局。本来要拉出去枪毙，排队等着呢，可局长王道明的老婆徐阿兰路过牢房，觉得她手脚勤快，就点名留下来当丫鬟。徐阿兰这人，表面上管家务，实际帮她挡了灾，不然早没了。 在王家干了三年，李桂珍低头做事，扫地洗衣，忍着屈辱。三年后，她跟王家赶马车的车夫结了婚，搬出主家，过上普通老百姓的日子。丈夫拉车，她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勉强温饱。这以后，她就没再提红军的事，埋头过日子，直到晚年。西路军女战士的命运，大多是这样，活下来的少，活下来的也藏着心事。像李桂珍这样的，全国找不出几个，她们的故事，藏在祁连山的风沙里，好多年没见天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