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枫的狱友口述：朱枫受尽各种刑罚，吞金时还惦记着女儿！ 先把心里的话抛出来，说平静，说安稳，这两个词今天张口就来，是有人在看不见光的地方，脚下没有路，手里没有绳，照样把身子往前拱，把坑踩实，把刺压平，后面的人才踩上来不打滑，才敢说一句放心。 人活着，被叫成英雄，两个字往上一盖，照片一挂，生平一行字就结了，听着整齐，人可不是生下来就不怕疼不怕冷，也会抖，也有牵挂的人，也会在夜里醒过来，长呼一口气又把眼睛闭上，可有些关口到面前了，后退没地方，往前就是撞，真有人说不出一句苦，肩一沉就扛起来了。 朱枫，这个名字，很多人只在本子上见过，她在台工委的线里工作，抓了，受刑，吞金，没走成，被拉到刑场，故事被讲成了一行行，可她脑子里最后那根线，她自己抓得紧不紧。 铁钳、电线、刑具摆在桌上，夜里有人开门你不知道是给一碗热水，还是拖出去，灯照脸，人影到脚跟就断，心里像拉一根线绷着，她还能吐出这四个字，别怕，像把火上那口水壶的盖子按住，水不往外溅。 她也疼，身子也抖，抖到袖口都能看出细小的颤，审了一轮回来，后背的口子又崩开，呼吸一带就牵起来，狱友扯衣边，撕下一块小布，递过去，她自己把手伸到身后，一点一点按住血，慢慢擦，不急，手稳。 她没皱过一次眉，不是身上没疼，是心里算过账，疼说出来能换来谁少受一下，能换来哪条线活一天，能换来一个名字从纸上消失，不能，那就把嘴合上，把劲攒着用在别的地方。 她说过一句话，坐牢的那位记到老，“有些事能说，有些事打死也不能说”，字不多，像往地上一拍桩。 不是好强，不是逞能，她太明白，情报的活，一张纸上的一个名字，一串号码，一次见面，就是一条命，自己倒下，事情到这儿，别人不倒，线就还在，自己要是松了，后面的人就要一串串倒，那个才叫真断。 吞金的那一下，不是为了讲出来好听的四个字，不是摆姿势，她说过，“我不能让他们从我身上再撬走任何东西”，她知道身体里撑的那根筋差不多了，知道再往下，一遍一遍审，一次一次拖，榨干，翻出来，再利用，拿她去套别人去招手，死不是目的，撬开才是。 所以她自己合上这个口子，不给第二次机会，吞金，是把钥匙丢进海里，让人捞不着，不是为了好看。 没走成，被救回来，身子撑着喘气，6月10日，车到了，押赴刑场，脚踩到地，和吴石将军一样，路很短，天空很亮，什么也没说，风从耳边过去，队伍往前走。 你看这样的人，记，还是不记，就写三个字放在碑上，就算交代，这事就算完了，轻，真轻。 她是那个在铁皮桌子前，灯照得眼睛都睁不开，还把女儿名字在心里过一遍的母亲，是把稻草铺平，衣襟理好，背坐直，明白今天过去没有明天也把自己端一端的中国女人，是面对敌人不开口，对身边的人开口说一句别怕，声不高却稳到心里的那种人。 这样的人，撑屋顶的梁，就在那儿，不响，不动，风来了也不晃，讲得再花，也没这个实。 我们现在活在一个稳字里，出门能把门带上，回家能把灯开了吃口热饭，这些，很多是有人把命放进去，换出来的，看着不重，其实就是那么一句实话。 干隐蔽的那些人，活着不露名，走了不见影，家里小孩长到大，才有人告诉他你父亲到底姓什么，墓地在山的哪一侧，碑前一排草，几十年没踩过脚印。 朱枫，不只一个名字，不是唯一的一束光，是在最黑的角落里还往上跳一下的那点亮，风吹过来，火苗压下去，她又往上蹿，压不灭。 我们欠他们一声谢谢，欠得时间久了，也该还一还，把名字念出来，把事说清楚，把路看一眼，致敬朱枫，致敬那些没留名的人，致敬那股劲，稳，直，把中国从最难的沟里一点一点抬出来，《沉默的荣耀》把灯打过来，照到他们的脸上，人看见了，真正要做的，是记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