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后再见面,女儿给她倒了杯白开水,没问她过得好不好,也没哭诉自己有多苦。 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她,说: “我爸走的时候,还念叨你。我从小没妈,也过来了,就是有时候……给我孩子讲姥姥的故事,不知道该说啥。” 我天。 这句话,比一万句声嘶力竭的“你为什么抛弃我”还扎心。 没有恨,甚至没有怨,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一个因为你的缺席,而导致她人生里出现的,一个无法填补的空白。 当年为了一个回城指标,一个国营纺织厂的铁饭碗,她走了。 抛下了那个老实巴交、掏心掏肺对她的男人,和才五岁、还得摸着她头发才能睡着的女儿。 走的前一晚,她解开衣扣,跟男人说:“宝才哥,今夜让我们再做一次夫妻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幕。 是最后的温存?是愧疚的补偿?还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告别仪式? 她走了。 在城里,她如愿以偿,嫁了干部子弟,生了儿子,住进了单元楼。 好像什么都有了。 可心里那个洞呢?看见别人家的女儿会愣神,看见儿子吃剩的糖果,会想起当年塞在女儿枕头下的那块……她不敢想。 这一“不敢”,就是四十年。 而那个被她留下的男人,一辈子没再娶。 一个人把闺女拉扯大,供她读书成了老师。临终前,还嘱咐女儿:“别怨你妈,她在城里也不容易。”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一个为了奔向自以为是的“光明”,亲手掐断了自己前半生的根。 一个用一辈子的等待和守护,诠释了什么叫情义。 还有一个,在没有“妈妈”这个词的概念里,自己野蛮生长,活成了一棵挺拔的树。 最后她回去了,想说一句“对不起”。 可那句“不知道该说啥”,已经替这四十年,写好了最公平、也最残忍的判决书。 有些债,没人追着你要。 它只会变成你后半生里,每一个安静下来的瞬间,心里那根拔不掉的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