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195年,刘邦弥留之际,把陈平叫到床前说:“你带着周勃,去把樊哙杀掉,首级拿来给我看。”陈平一听吓得脸色发白,他不是害怕杀樊哙,而是知道这一刀砍下去,不止砍的是樊哙,也可能是他自己。
公元前195年的长安城,总弥漫着一股药味和隐隐的不安。
未央宫里,汉高祖刘邦躺在床上,才六十一岁的人,已经被伤病折磨得脱了形。这一箭是去年征英布时中的,当时没太在意,谁知如今溃烂得厉害,御医们都摇着头躲闪他的目光。
这天傍晚,刘邦突然精神好了些,叫心腹太监把陈平召来。陈平进宫时,心里直打鼓——皇上这病时好时坏,每次召见都让人心惊肉跳。
“陛下。”陈平行礼后垂手站着。烛光摇曳,把刘邦的脸照得半明半暗。
“去把周勃叫来。”刘邦声音嘶哑,“你们俩,替朕办件事。”
等周勃急匆匆赶到,刘邦支开左右,一字一顿地说:“樊哙在燕国拥兵自重,怕是等不及朕咽气就要反。你们带着诏书去,就地正法,然后吗,把樊哙的首级带回给朕看。”
陈平心里咯噔一下。
樊哙可是吕后的妹夫,皇上的连襟,大汉功臣里数得着的猛将。说他要反,证据呢?但皇上如今疑神疑鬼,连萧何都下过狱,还有什么不敢的?
周勃是个直肠子,当即领命:“臣这就去准备!”
出了宫门,周勃还要拉陈平连夜出发。陈平却拽住他:“且慢!这事得琢磨琢磨。”
“有什么好琢磨的?皇上旨意清楚得很!”周勃不解。
陈平压低声:“樊哙是吕后的妹夫,皇上万一.....到时候吕后能饶过咱们?”
周勃一愣,他光想着执行皇命,没想这层。
第二天上路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一支队伍。陈平特意多带了侍卫,走得很慢。
每到一个驿站,他都打听长安消息。同行的周勃急得直跺脚:“再拖下去,樊哙真要反了怎么办?”
陈平心里冷笑:樊哙要反早反了,何必等到现在?这分明是皇上病糊涂了,听信谗言。
走到半路,长安传来消息:皇上病危!
陈平立刻下令改道,不去燕国了,直奔长安。周勃大惊:“你这是抗旨!”
“现在回去,或许还能活命;真杀了樊哙,你我就等着陪葬吧!”陈平难得发火。
果然,他们赶到长安时,刘邦已经驾崩三天了。吕后正忙着扶儿子刘盈即位,听说陈平回来了,立刻召见。
“皇上让你们去杀樊哙,人呢?”吕后脸色阴沉。
陈平跪在地上,泪如雨下:“臣等奉先帝之命前往燕国,途中闻先帝驾崩,悲痛欲绝。臣思忖,樊哙乃大汉功臣,又是太后至亲,岂可擅杀?故特回京请太后示下。”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承认接到命令,又表示对吕后的尊重,还把球踢了回去。
吕后脸色稍霁:“起来吧。樊哙的事不清不楚,眼下皇帝龙御归天,这种小事以后再说。”
出了宫,周勃擦着冷汗:“还是你机灵。要是真杀了樊哙,今天咱们就得掉脑袋。”
陈平苦笑:“这关还没过呢。吕后现在用得上我们,等地位稳了,难保不翻旧账。”
果然,没过几天,就有人告发陈平当年贪墨财宝、生活奢侈。这分明是吕后敲打他。陈平索性变本加厉,整天花天酒地,做出一副贪图享乐的样子。吕后听说后,反而放心了——这样的人,容易控制。
而真正的危机在半年后才爆发。有人旧事重提,说陈平周勃抗旨不尊,该当死罪。这次连周勃都慌了,陈平却镇定自若:“太后不会杀我们。”
“为何?”
“因为满朝文武,只有我们俩既不是吕家的人,又不是刘家的死忠。太后需要这样的人来平衡。”
果然,吕后只是训斥一番,罚俸了事。下朝时,吕后的妹妹、樊哙的妻子吕媭拦住陈平,恶狠狠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陈平躬身行礼:“夫人明鉴,陈某只为自保。”
后来吕后专权,大封诸吕,陈平都装作支持。连儿子都骂他软骨头,他只在心里说:等着瞧。
这一等就是十五年。直到吕后一死,陈平立刻联络周勃,一举平定诸吕之乱,迎立代王刘恒为帝。
这时候人们才明白,这个“贪生怕死”的陈平,才是真正的高手。
有一天,新即位的汉文帝刘恒问陈平:“当年先帝要杀樊哙,你为何抗旨?”
陈平答:“臣若遵旨,则天下少一良将,多一冤魂。且吕后必然报复,朝局更乱。臣违一时之命,保一时之安,待时而动,终全社稷。”
文帝默然良久,最后说:“善。”
而那个差点被杀的樊哙,直到老死都不知道,自己曾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有时候,历史就是这么吊诡——最危险的举动,反而成就了最安全的结局。
陈平用一次看似懦弱的抗命,既保全了别人,也保全了自己,更保全了刚刚建立的汉室江山。这其中的分寸拿捏,比战场上刀光剑影更难,也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