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还是单身，表嫂要把她妹妹介绍给我，我见表嫂长得很漂亮，想着她亲妹妹也差不到哪去，就答应了。可是见了面才知道什么叫一娘生九等了。表嫂见我不愿意，就做了一大桌好吃的，让我无论如何陪她妹妹吃顿饭。吃的啥已经记不起来了，但是每个菜下面都垫的韭菜，记忆犹新，结婚后才知道嫂子用心良苦。
那天见面是在表嫂家，我提前到的，表嫂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听见我进门，探出头喊：“来了啊，快坐，你表妹马上到。”我应着，心里还在嘀咕表嫂说的“保证不让你失望”，结果没五分钟，门开了，进来个姑娘，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头发扎个马尾，额前还有点碎头发没梳整齐，手里拎着个网兜，装着几个苹果，见了我，脸“腾”地红了，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小声说：“哥…哥好，我是小雅。”
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跟表嫂站一块儿，确实差着意思。表嫂漂亮是那种亮眼的，走街上回头率高，小雅呢，就像田埂上的草，不扎眼，但看着干净。我那会儿年轻，多少有点外貌协会，嘴上应着“你好”，心里已经盘算着咋找借口溜了。
表嫂端着菜出来，看我那表情，估计啥都明白了，把菜往桌上一放，笑着打圆场：“小雅刚从乡下过来，给她姨送点自己种的菜，顺便来看看。快坐快坐，尝尝嫂子的手艺。”我扫了眼桌子，红烧鱼、炒肉片、炖排骨，看着都香，但越看越不对劲——每个盘子底下，都铺着一层绿油油的韭菜，鱼底下是，肉底下也是，连个凉拌黄瓜，底下都垫着几根。我纳闷，问表嫂：“嫂子，你这韭菜是批发的啊？咋每个菜都垫？”表嫂边给小雅夹菜边说：“你懂啥，韭菜养人，再说了，咱北方人吃饭，没点绿的看着不舒坦。”小雅在旁边小声接了句：“是我…我带来的韭菜，家里种的，新鲜，嫂子说垫盘子好看。”说完又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饭，不敢看我。
那顿饭吃得我挺别扭，想走又不好意思，表嫂一个劲给我夹菜，夹的还都是垫着韭菜的部分，说：“多吃点，韭菜壮阳。”我脸都红了，小雅在旁边差点喷饭，偷偷看我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嘴角还带着笑。那是她那天第一次笑，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倒比表嫂的大眼睛看着亲切。
吃完饭我借口有事要走，表嫂拉着我到门口，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咋想的，嫌小雅不洋气是不？但你听嫂子说，人啊，过日子不是看脸蛋子，得看心。小雅这姑娘，能干、实在，你表嫂我啥时候坑过你？你先跟她处着，不合适再说，行不？”我没法拒绝，含糊应了句“再说吧”，就溜了。
后来表嫂又喊我吃了几顿饭，每次小雅都在，话不多，但手脚勤快，吃完就抢着洗碗，表嫂家灯泡坏了，她搬个凳子就爬上去换，比我还利索。有回我感冒了，嗓子疼得说不出话，小雅不知道从哪听说的，拎着个保温桶来我家，里面是她熬的梨水，放了冰糖和川贝，还热乎乎的，说：“俺娘说这个治嗓子疼，你趁热喝。”我喝完那碗梨水，心里热乎乎的，觉得这姑娘虽然不漂亮，但真挺暖心。
处了半年，我跟小雅确定关系了，她还是那副朴素样，但我看着越来越顺眼。结婚那天，表嫂喝多了，拉着我和小雅的手说：“你俩还记得第一次吃饭，我每个菜底下都垫韭菜不？”我和小雅点头，表嫂笑出眼泪：“韭菜那玩意儿，看着不起眼，但是接地气，跟小雅一样，实在！再说了，韭菜越割越旺，我是盼着你俩感情跟韭菜似的，长长久久，旺得很！”
我这才明白，表嫂哪是随便垫的韭菜，那是把她觉得最好的妹妹，用最实在的方式，推到我面前。现在我跟小雅过了十年，她还是不会化妆，衣服也还是朴素，但家里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条，我下班回家总有热乎饭，累了她给我捶背，我生病她整夜不睡守着。有时候看着她在厨房忙活的背影，我心里就想，当年要不是表嫂那桌垫着韭菜的菜，我可就错过这辈子最对的人了。这韭菜，垫得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