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前一晚，屋里屋外还堆着没拆完的红囍字，弟弟在客厅里跟亲戚笑闹，我正对着镜子试明天的红裙子，妈忽然从背后轻轻拍了我一下，眼神示意我跟她进里屋。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一整天她都忙着招呼人，眼圈红红的，却没跟我说上几句正经话。进了里屋，她反手带上门，客厅的喧闹一下子隔远了，空气里只剩衣柜里樟脑丸的味道，还有她身上那股熟悉的肥皂香。 她没坐，就站在我面前，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像是有点紧张。灯光照着她鬓角新添的白头发，我才忽然发现，妈这几年好像矮了点，背也没以前直了。 “明天起，你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她开口时声音有点哑，伸手攥住我的手，掌心糙得像磨过砂纸，“到了婆家，不比在自家，说话办事得有分寸。饭要做，地要扫，这些不用我教你，但有一样——别太委屈自己。” 我鼻子一酸，刚想说话，她又赶紧往下说：“过日子哪有不拌嘴的，真要是受了啥委屈，别憋着，回来跟妈说。大门永远给你敞着，别觉得丢人，妈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去受气的。” 她从裤兜里摸出个红布包，塞到我手里，硬邦邦的。“这是我跟你爸攒的，不多，你自己收着，别跟女婿说。手里有钱，腰杆才能硬气点，啥时候都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我捏着那个布包，眼泪吧嗒掉在上面。她赶紧拿手帕给我擦，自己眼圈也红了，却还笑着说：“傻闺女，哭啥，结婚是喜事。记住了，到了那边，孝顺公婆是应该的，但也别太没脾气，该有的礼数要有，该守的底线也得守。俩人过日子，得互相疼，他疼你一分，你敬他三分，要是他不疼你，咱也别上赶着……”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外面有人喊“嫂子呢”，她赶紧推我一把：“去吧，别让人等急了。”我走到门口回头看，她正站在原地，手还攥着围裙角，眼圈红得像兔子。 那晚我把红布包压在枕头底下，摸着里面的存折和几块银元，才真正明白，结婚不是离开家，是妈把她这辈子的经验和牵挂，都折成了小包袱，让我揣着上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