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烦人了，我特别讨厌我丈母娘，她没儿子就我老婆一个女儿，一直和我们住一起。每天下班回来，我刚进家门，她就立马从厨房跑过来，说着下班了呀，今天累不累啊，渴不渴啊？搞得我每天都觉得头疼。 结婚五年，丈母娘跟着我们住了五年——她只有老婆一个女儿，我们是她唯一的依靠。 每天下午六点半，我掏出钥匙拧开门锁时，总能听见厨房“哐当”一声，接着是拖鞋在地板上快速摩擦的声音。 她会端着个印着红苹果图案的搪瓷杯从厨房出来，杯沿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油渍，热气裹着一股淡淡的葱花味飘过来——“下班啦？今天累不累？锅里给你留了小米粥，要不要先喝一碗？” 我通常会点点头，换鞋时后脑勺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从我的衣领扫到裤脚，连我今天换了双新袜子都能看出来。 时间久了，我开始在楼下多抽一支烟再上去，有时候甚至故意绕远路，就为了晚十分钟进门——我总觉得那声“下班啦”像个开关，一按就把我从“职场模式”硬拽进“家庭考核现场”，浑身不自在。 上周三我加班到九点，推开门时没听见熟悉的拖鞋声，厨房的灯是暗的——老婆说丈母娘下午去菜市场摔了一跤，膝盖肿得老高，硬是撑着做了晚饭，后来实在疼得站不住才回房躺着。 我轻手轻脚走到她房门口，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响动，推开门看见她正扶着墙想站起来，手里还攥着个保温杯，大概是想去给我热粥。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她每次从厨房跑出来时，右手总是习惯性地扶着腰，是因为常年弯腰炒菜落下的毛病吗？那些我以为的“啰嗦”，其实是她在努力找话题——怕我觉得她是累赘，怕我们嫌弃她住得太久，所以变着法儿地想证明自己还有用，哪怕只是端一杯水、问一句累不累。 我们总说“距离产生美”，可对一个把女儿家当成自己家的老人来说，她能给的“距离”，或许只有踮着脚尖的关心。 我之前的烦躁，不是因为她的关心本身，而是因为我把这份关心当成了负担——就像小时候讨厌妈妈总检查作业，其实是怕自己达不到她的期待，现在怕的，是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安稳。 那天晚上我给她揉膝盖时，她攥着我的手直掉眼泪，说“让你受累了”。 现在每天下班，我会先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问她：“妈，今天炒的什么菜？闻着真香。”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起来，转身从锅里舀出一勺菜：“你尝尝，今天放了你爱吃的青椒。” 杯沿的油渍好像还是没擦干净，但那股葱花味混着热气飘过来时，我突然觉得——好像没那么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