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降清之前,钱谦益就已经是个十足的小人了。 钱谦益的“小人”底色,早在崇祯自缢前便已浸透在他每一次政治选择里。万历三十八年,38岁的他终于熬到探花及第,却在《初学集》中刻意删去前半生所有诗文——那些模仿复古派的青涩习作,那些写给魏忠贤党羽的应酬文字,连同39岁前依附东林、投机官场的痕迹,都被他亲手抹除。这不是文人的清高,而是政客的算计:就像他在科场沉浮十一次,把落榜文策贴满书房当“耻辱柱”,本质是用苦情戏码包装往上爬的野心。 天启年间东林党与阉党交锋,钱谦益的“硬气”里藏着精准的利弊计算。他当众痛斥魏忠贤干儿子,把银票掷于朝堂,博得“东林急先锋”的美名,却在私下与阉党成员保持书信往来。这种双面手法在“钱千秋案”中暴露无遗:主考浙江乡试时,他收受考生关节银,案发后一面痛哭流涕向崇祯表忠,一面重金贿赂司礼监太监曹化淳,最终不仅脱罪,还借温体仁倒台的机会重返朝堂。此时的他,早已把东林“家事国事天下事”的气节,换成了“人事关系利益事”的算计。 崇祯十七年南明弘光政权建立,钱谦益的投机主义达到顶峰。此前他因拥立潞王未遂,转头就向马士英递上《为故人辩诬疏》,吹捧对方“再造社稷”,顺带保荐阉党余孽阮大铖为兵部侍郎。满朝文武震惊于东林领袖竟与魏忠贤旧部为伍,他却在《牧斋遗事》中写“时势如此,非此不能安身”。这种毫无原则的妥协,早在四年前就有预兆——当李自成逼近北京,他一面给崇祯上《向言》三十策空谈救国,一面暗中派家人到南京购置田产,为改朝换代留后路。 最能体现其底色的,是弘光朝那段短暂的礼部尚书生涯。他明知马士英集团贪腐横行,却为保住官位默许“卖官鬻爵”,甚至将门生郑成功的抗清建议压下不报。柳如是后来在《戊寅草》中隐晦记载:“尚书府中,每日车马云集,非贿即谋”,道尽当时景象。此时的钱谦益,早已不是万历年间痛斥官场的清流,而是深谙“水至清则无鱼”的混世官僚——只要能掌权,东林的招牌可以随时换成阉党的旗号。 清军南下前三个月,他在给友人的信中写“江南不可守,唯有顺天应命”,却在朝堂上高呼“与城共存亡”。这种言行分裂,早在天启年间被弹劾时就已成型:罢官回乡时,他在常熟大建拂水山庄,遍邀名士唱和,把政治失意包装成“不与浊世同流”的风雅;复起时又立刻抛弃“林下高士”的伪装,像鲨鱼嗅到血腥般扑向权力。所谓“东林领袖”,不过是他换取政治资本的一件华服,穿脱全看时局冷暖。 当柳如是在南京城破前劝他殉国时,钱谦益那句“水太凉”的推诿,其实是他一生的缩影——不是怕死,而是舍不得放弃既得的声名与利益。早在降清前,他就已经是个在东林、阉党、南明之间反复横跳的投机者,用文人的才华粉饰政客的市侩,用道德的口号掩盖利己的算计。降清不过是他一贯选择的延续,而非堕落的开始——这样的“小人”,早在大明未亡时,就已经把气节换成了官场的筹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