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公公给我打电话，说微信给我转了3000块钱，让我交下家里6个人的合作医疗，我说好，然后那头就挂了电话。我赶紧打开微信，果然看到了公公发来的转账，还有一条简短的消息：“钱够不够，不够再说。” 手机在围裙兜里震起来的时候，我正拿抹布擦灶台。 屏幕上跳着“爸”，我赶紧接起来，锅铲还在水池里泡着。 “喂，爸。” “嗯，合作医疗该交了，六个人的。”他声音有点哑，像被砂纸磨过，“微信转你三千，收一下。” “好。” “嗯。” 嘟——电话挂了。 我对着黑屏愣了两秒。 这就是我公公，说话永远像挤牙膏，多一个字都嫌费力气。 去年中秋我带孩子回去，他蹲在院里摘辣椒，我问他膝盖疼不疼，他头也不抬：“不疼。”结果晚上听见他在屋里贴膏药，窸窸窣窣的声音，比蚊子叫还轻。 围裙上的水珠子滴到手机屏上，我赶紧点开微信。 置顶的对话框里，绿色的“转账3000.00元”旁边，躺着一行更小的字：“钱够不够，不够再说。” 手指悬在屏幕上，突然想起上个月视频，他举着手机满屋转，给我看窗台上的长寿花——“你妈走后，就它长得旺。”那会儿我光顾着逗孩子，没接话，现在才反应过来，他是不是怕我手头紧，连多转点的借口都找好了？ 他总这样——话少得像冬天的湖面，结着厚厚的冰，可你凑近了看，冰底下全是流动的碎光。 去年给孩子办周岁宴，他提前三天就来了，背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老家的土鸡蛋、自己晒的红薯干，还有一沓用塑料袋包好的现金，硬塞给我：“办酒用钱的地方多。”我推辞，他脸一沉：“拿着。”转头却蹲在墙角，帮我给气球打气，手被绳子勒出红印子也没吭声。 我数了数，今年合作医疗一个人三百八，六个人两千二百八，他转了三千，多出来的七百二，是怕我忘了给孩子买零食，还是怕我自己添钱时不好意思？ 他是不是早就戴上老花镜，在村里的公告栏前站了半天，把缴费标准一个个数字记在心里，又回家翻出计算器，按了一遍又一遍？ 还是问了邻居家的小孩，怎么用微信转账，手指在屏幕上点错了好几次，才发出那个带着绿色数字的消息？ 我给孩子擦口水的手停在半空——我们总说老人跟不上时代，可他们为了跟上我们，到底偷偷学了多少东西？ 就像我爸，六十多了还学着用打车软件，说“怕你们加班晚了打不到车，我在家能看着点”；就像公公，以前连短信都不会发，现在却能用微信转账，还知道加一句“不够再说”。 我在转账消息下面回：“够了爸，刚查了，六个人两千二，多的您留着买烟。” 等了十分钟，他回了个“嗯”。 还是那个字，可我好像听见了他放下手机时，嘴角轻轻扬了一下。 厨房的水龙头没关紧，一滴水滴在池子里，叮咚一声。 原来家人之间的爱，从来都不是长篇大论。 是电话里那句短到不能再短的“嗯”，是转账时多出来的七百二，是他明明不会表达，却把所有的心思，都藏在了那行比数字还轻的字里——“钱够不够，不够再说。” 我拿起锅铲，继续擦灶台。 锅里的水快开了，冒着细碎的泡，像极了此刻心里的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