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看到自己的亲人没有钱，都会硬塞给他们钱，或者给他们买东西。后来我发现，在我玩儿命奋斗的时候，他们却拿着我给他们的钱逛超市，买东西，或者享受着我提供的东西，醉生梦死的刷手机。 我以前总觉得，爱就是把我有的都给他们。 第一次发工资那天，我攥着信封冲进家门，我妈正在灶台前炒青菜，油烟裹着她的白头发飘。我把钱塞进她围裙口袋，说“妈，以后我养你”，她手一抖，铲子“当啷”掉在地上，弯腰捡的时候，我看见她指甲缝里还沾着老家灶台上的灰——那是我小时候总跟着蹭饭的地方。 后来我换了工作，薪水翻倍，给他们买东西成了习惯。进口水果、按摩仪、新款手机，快递盒堆在他们客厅，像座小山。我总在视频里说“缺什么告诉我”，他们每次都笑，说“啥也不缺，你在外面好好的就行”。 直到去年冬天，我加班到凌晨三点，胃里空得发慌，想跟我爸视频看看他养的那盆兰花。接通时，他正窝在沙发里，我买的电热毯盖在腿上，茶几上摆着我上周寄的车厘子，旁边是我妈，举着手机凑过去，两人头挨着头，在刷短视频里的搞笑段子，笑得前仰后合。 我盯着屏幕，手指还在键盘上悬着，刚敲完的方案文档闪着白光。那天我为了赶项目，连续吃了三天便利店的饭团，胃药就在桌角——原来我以为的“帮他们分担生活压力”，在他们那里，只是“多了点不用算计的闲钱”；我拼了命想让他们“过得好”，他们却用我给的“好”，过着我早已忘记的、不用奋斗的日子。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说不清是委屈还是别扭。我想起小时候，他们总把肉埋在我碗底，自己啃骨头；想起我第一次创业失败，躲在出租屋哭，他们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来，塞给我一沓皱巴巴的钱，说“大不了回家种地”。那时我觉得他们是我的后盾，可现在，我怎么有点怕他们“过得太轻松”？ 有次跟朋友聊起这事，她说：“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不是‘醉生梦死’，是真的老了？”我愣了愣。是啊，我妈今年六十八，腰早就直不起来，以前总说“等有钱了去跳广场舞”，现在拿着我买的手机，跟着短视频学动作，不也是另一种“跳广场舞”？我爸膝盖不好，走不了远路，刷手机看别人钓鱼、下棋，不就是他年轻时想做却没时间做的事？ 我突然明白，我把“奋斗”当成了衡量生活的标准，却忘了他们那代人，奋斗的终点从来不是“继续奋斗”，而是“终于可以不奋斗”。我给他们钱，是想让他们“过得像我一样好”，却没问过他们“觉得什么是好”。 今年过年回家，我没带现金，也没买大件。去超市时，我推着车跟在他们后面，看我妈拿起一包软糖，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以前她总说“甜的贵，省省”。我伸手拿起来，放进车里，说“我想吃”。她笑了，又拿起一包，说“那我也来一包”。我爸在旁边挑牙膏，拿着我以前买的进口牌子，又放下，选了最普通的薄荷味，说“这个好用，便宜”。 结账时，我抢着付钱，他们没再推拒，只是我妈偷偷往我包里塞了个暖手宝，还是去年我买的那个，外面套着她新缝的布套，针脚歪歪扭扭的。 回家的路上，我爸突然说：“你给的钱，我们没乱花。”我妈接着说：“存着呢，给你留着。”我鼻子一酸，原来他们不是不懂，只是不知道怎么回应我的“付出”，就用最笨拙的方式——接受，然后悄悄攒起来，再还给我。 现在我还是会给他们买东西，但不再硬塞钱了。每次视频，我会先问：“今天刷到什么好玩的了？”他们就絮絮叨叨地讲，哪个视频里的猫很可爱，哪个做饭教程看着简单。我听着，偶尔插一句“下次回家你教我”，他们就笑得特别开心。 前几天路过超市，看到一对老夫妻在挑水果，阿姨拿起一个苹果，叔叔凑过去看了看，说“这个甜”，然后放进袋子里。阳光从玻璃窗照进来，落在他们花白的头发上，慢悠悠的，一点也不着急。 我突然觉得，原来最好的爱，不是把我有的给他们，而是陪他们过他们想要的日子——哪怕只是一起逛超市，看他们挑软糖，选牙膏，刷着不用费心的短视频。毕竟，我奋斗的意义，不就是为了让他们能这样，安心地、慢慢地，过属于他们的时间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