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婆婆一辈子没有上过一天班，现在却有1800的退休金。她真是有福的老太太。十几年前，国家有个政策，叫五七工，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当时一次性补缴了28600元，缴完钱的一个多月就开始领钱了。 这笔让她攥了十几年的存折，封皮边角都磨出了毛边——每次取钱，她都要把数字摸三遍才放心。 2012年的春天，家属院公告栏前贴出张红底通知，“五七工政策补缴”几个字被晨风吹得哗啦响，二十多个阿姨挤着看，有人拿铅笔在纸上划：“两万八千六，在当年能买半套小产权房了。” 住隔壁的王阿姨把通知读了三遍，拍着大腿：“别信！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婆婆当时站在人群外，蓝布衫的领口沾着点面粉——刚蒸完馒头就跑来了。她没说话，光盯着“60周岁以上家属可办”那行字，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 她这辈子没领过工资。洗衣盆用了十五年，盆底磨出的同心圆比皱纹还密；带大两个孙女的手，指关节因为常年泡冷水有些变形；兜里的零钱从没超过五十块，买菜都要跟小贩讨价还价半天。 那天晚饭，她把通知铺在餐桌上，台灯照着她花白的头发：“你们说……这钱，交不交？” 老伴把碗往桌上一放：“交！妈，您想想，以后每月有钱拿，买洗衣粉不用问我们要，买降压药不用看价签，这多自在？” 我心里却打鼓——刚给女儿交了钢琴费，家里存折上只剩七千。 “我去跟我哥借六千，”老伴起身就往外走，“再跟楼上老张周转点，凑齐了赶紧办，政策过这村没这店。” 三天后，凑钱的信封里躺着八张存折和一堆零钱，最大一沓是亲戚刚从银行取的，用皮筋捆着，上面还沾着银行柜台的油墨印。 去社保局那天，婆婆特意穿了件新洗的碎花衬衫，排队时攥着我的胳膊，手心里全是汗。窗口办事员接过材料，盖章的声音“啪”一声：“下个月15号来领存折。” 她没敢问“真能领到吗”，只是把回执单折成小方块，塞进贴身的布兜，走路都挺着腰杆。 一个月零十五天，银行柜员把存折递给她时，她手抖得差点掉地上。“五百三十七块二，”柜员报数的声音刚落，她转身就往家属院跑，凉鞋后跟都跑掉了，光脚踩在水泥地上：“发了！真发钱了！” 王阿姨扒着门框看她存折上的数字，眼圈红了：“我当时咋就没下决心呢？” 这之后的十几年，存折上的数字慢慢涨：537→820→1250→1800，每年冬天还有八百块取暖费，刚好够交暖气费，她总说“国家连咱过冬的煤钱都想到了”。 现在的她，每天早上拎着布袋去早市，看见新鲜葡萄会买两串，一串给孙女，一串自己吃。邻居阿姨们凑一起晒太阳，她总把存折揣兜里，谁问起就掏出来亮一亮：“看，这个月又到账了。” 那些当年没交钱的阿姨，见了她总说“你命好”。婆婆却摇头：“不是命好，是国家政策好，是孩子们肯给我撑腰。” 上个月降温，她用退休金给全家买了棉拖鞋，红的粉的摆了一地：“我自己的钱，花着硬气。” 看着她数拖鞋时笑弯的眼睛，突然懂了——所谓福气，不过是当年没犹豫的那笔钱，是政策窗口前没退缩的脚步，更是如今每月1800块里藏着的安稳：不用伸手要钱的日子，比蜜还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