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1987年两山战役前，王镇疆夫妇的合影照。 看起来只是家人留念，时间往回推，却正好卡在两山轮战最紧的那些日子里。 中越边境的紧绷，要从一九七九年说起。 那年二月，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三月部队回撤，表面战事收了，矛盾没松劲。一九八四年四月，老山和者阴山重新成了火力焦点，两国部队围着这两座山反复争夺、对峙，到一九八九年才算告一段落，这段被叫作“两山轮战”，和前面的自卫反击战合起来，整整缠斗十年。 一九八四年四月二日，十四军四十师在两山地区展开持续二十六天的炮击。 四月二十八日，四十师、四十一师发起进攻，用七分钟攻下六六二点六高地，又打了五小时二十分钟拿下老山主峰，当天继续推进，占领十余个越军高地。 那之后，老山一线再没有真正安静过。 为了长期守得住，一九八四年七月，中央军委启动轮战。 南京军区第一军在同年十二月接替第十一军、十四军防务，总参把武汉、成都、广州军区五个侦察大队调上前线，后勤部队也按节奏轮换。 一九八五年三月，济南军区三万余兵力接防，新补充第六、第七侦察大队；九月，新疆军区等又组建第八、第九、第十侦察大队参战。 一九八六年四月，兰州军区第四十七军接手济南军区第六十七军的阵地，一九八七年再由北京军区第二十七军换防，并投入第十一、第十二侦察大队。 之后，沈阳军区三个侦察大队和成都军区第十三军陆续进驻，一九八九年十月，成都军区守备第一师接过防务。 这条线上，番号多得像一本厚厚的点名簿。 照片里的男人，就站在这样的轮战背景里，一九八七年前后，他在第二十七军所属团里，是唯一的团职军官，又是老军长的儿子，这层身份并不算隐秘。 越军情报部门掌握到这一点，在资料上明确提出，要“活捉或击毙王镇疆”，打算用这个突破口撬动对面整条防线的士气。 越军敢这么算账，很清楚猫耳洞是什么情况。 猫耳洞是崖孔的俗称，多挖在堑壕、掩体、交通壕的内壁，既能当仓库，也能当隐蔽火力点。 老山山体坚硬，战士对着岩壁打洞，两片弧形钢瓦插进去支撑，再做些伪装，一个猫耳洞就能用。洞不大，大部分只够一名战士蜷着身子进去，稍大一点能挤两人，人在里面一守就是几个小时，腿麻得直不起来，眼睛对着外面一小块坡地，久了就发花。 那时前沿通信条件有限，猫耳洞之间并不总能互通消息。 真遇到敌人摸上来，一个洞往往就是一支孤立的小分队。大雾压在山腰，洞口外面白茫茫一片，守洞的战士听到一点风吹石响，心里都悬着。 越军把这些情况一条条记在本上，一九八七年前后，挑了能见度差的一天，对王镇疆所在的大致区域发起突袭。 山腰上的炮声突然压密，多处猫耳洞被炸得烟尘乱飞，有的洞口塌了，有的守洞战士当场负伤。前沿损失不小，仍有不少人负伤坚持还击。 新兵李少云，就是这一仗里留下来的名字。他上前线时间不长，越军炮火把他的双腿炸断，人被震倒在岩壁边，大量失血，还用尽力气扣着扳机，对着模糊的黑影连开数枪，直到反应越来越慢，被敌人火力击中，倒在阵地前。 这一类负伤不退的坚持，为支援部队多抠出几分钟。 后方火力压上来，增援分队顶到前沿，越军发现冲不破这片猫耳洞防线，既没活捉到目标，也没能击毙，只好撤出接触。这场专门奔着“活捉或击毙王镇疆”来的行动，最后只留下几处黑糊糊的岩石和一串伤亡数字。 战斗暂时停下，伤亡名单一条条念出来，阵地上的气氛一下子沉下去。 指挥员清楚看到，猫耳洞之间敌情上报慢，伤员后送通道不顺畅，火力支援存在空档，才让这一次打得格外沉重。像李少云这样的牺牲，如果制度上提前补上漏洞，本可以少一些。 那以后，阵地照守，猫耳洞照样要人钻进去，只是规矩变得更硬了。 前线总结教训，提出几条要求，后来被官兵叫成“四铁律令”：遇到敌袭，五分钟之内必须上报；伤员后送通道要保证二十四小时畅通；火力按梯次配置，从前沿到纵深一环接一环；指挥层级尽量压缩，让前沿和关键指挥位置之间的反应更快。 这几句话不花哨，却对着关键环节发力。 规矩落下去，各级部队照着练，照着改。 越军再来试探，猫耳洞里的战士先按时间节点上报，梯次火力很快铺开，增援沿着预设路线把伤员往后送，统计出来的战损，与此前相比明显减少。 很多从老山撤下来的军人后来回忆，都承认这几条规矩，是从血里抠出来的经验，也是两山轮战留给部队的一笔硬收获。 时间往后推。 一九八四年至一九八九年，七大军区轮番派部队参战。一九九〇年二月十三日，越军在边境发动最后一次偷袭，中方一人负伤，越方两人被击毙，这一仗被普遍视作十年轮战的收尾。 二月十五日，作战指挥权移交云南省军区，一九九三年二月，中央军委正式解除防御任务，四月一日起边防部队转入常态守备，山口重新回到日常巡逻和警戒。 十年里，中国人民解放军在老山、者阴山完成了一轮实打实的锻炼，大批干部在火线成长，后来的不少高级指挥员，都和这段经历有关。 越南长时间被拖在边境线，兵力和国力持续消耗，错过了一段经济起飞的窗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