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前战友老周从哈尔滨肿瘤医院出来,虽然我们没有瞒他,医生说,治能活个一年半载,不治就两个月。 肺癌晚期,肝脾都有了,治得花10多万。 嫂子只是一门哭,我们几个战友也诚心诚意说给凑几万块钱,劝老周治,说不定能有什么转机。 老周态度很坚定,说不治了,多活那一年半载能咋的。 那个时候老周儿子大胖二十五六岁了,在深圳工厂打工,老周得病也没有告诉儿子。 老周是我们一个公社走的,大我三岁,当兵五年,在炊事班了。也算是学了门手艺,会做饭炒菜。一直到发病都跟嫂子在工地上给人家做伙食饭,攒了有二三十万,打算给儿子大胖结婚用。 明天下午的火车老周跟嫂子就回老家穆棱了,我问老周,晚上想吃点啥? 嫂子说,克非随便对付一口下,没有心思吃饭。 老周忽然眼睛一亮,说,克非呀,小岩子去年来他说你带他去的洗浴中心,说可好了。带我跟你嫂子去趟洗浴中心吧? 我眼泪差点流出来,我说,大哥你想去哪儿都行。 当天晚上我们几个战友陪老周跟嫂子,去的嵩山路上嘉年华洗浴,我给老周要的全身保健按摩,又要的足底,老周躺床上打呼噜睡着了。看不出来,就要跟这个世界告别的人。 老周刚刚有点咳血,不怎么厉害。 有一年炊事班杀猪,76年阜新兵上士,为了给营教导员打溜须,背着老郭割了一个大肘子送家属院教导员家去了。 老周直性,问上士,谁让你割的猪肘子送礼?上士说,我拿个猪肘子不行吗?老周说,你把猪肘子拿走一个,战士就少吃一个猪肘子,那个猪肘子让炊事班吃了? 老周说,我今天给你面子,你马上去给我要回来,要不我去跟教导员说去,说完了,回来我再揍你,咱俩去猪圈比划比划。上士怕挨揍,到底去家属院把猪肘子要了回来。 那天晚上我们六个人,包括嫂子都在嘉年华洗浴住的,出来就去了龙海世纪大酒店,老周跟嫂子是下午火车。我们在宾馆休息一下。 老周说,克非跟吧台要副扑克,咱哥几个玩会儿五十K。当兵的时候,星期天我们经常去炊事班跟老周他们班几个战士玩五十K。 玩的时候,战友二头掉眼泪了,我也哭了。老周说,你看看你们,还当过兵呢,哭天抹泪的,我现在不还没有死吗! 记得我跟老周说,大哥你得让大胖回来,该说的话跟他说。 老周说,不是还能活两个月吗,下个月让他回来。 中午战友二头说,去宣化街平公街口那家“东方饺子王”去吃,上车饺子。 今生今世最悲哀难受的是,在哈尔滨火车站站台上,我找哈尔滨火车站客运主任,给说的话,走的软席,我们都上的站台。 火车就要关门了,老周大个子手大,胳膊长,他一下子把我们哥四个楼一起,呜呜哭,说,谢谢兄弟们,再见了兄弟!他挨个使劲儿搂我们一下,转身上火车了。 不到两个月,说老周死县医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