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倒吊在米兰的广场上，像两块破布。那个女人的裙子滑了下来，身体就那么暴露在成千上万双眼睛下。 人群在狂欢，在咒骂，在扔石头。 就在这地狱般的场景里，一个男人挤了过去，默默地，帮她把裙子拉好，遮住了最后的尊严。 然后，转身消失在人海里。 我每次看到这张照片，脑子里都嗡嗡响。 是的，那是墨索里尼，是他的情妇克拉拉。他是独裁者，是战争狂人，是让无数家庭破碎的罪魁祸首。人群的愤怒，是真的。那种恨，是刻在骨子里的，是二十年压迫的总爆发。 把他们挂起来，用最羞辱的方式，是为了宣泄，为了告诉全世界：看，这就是下场。 我懂。 那个女人，她没杀过人，没签过一道命令。但她是独裁者身边的金丝雀，享受着民众血泪换来的奢华。在大家眼里，她就是那个罪恶体制的一部分。所以她的下场，在当时，没人觉得不该。 这我也懂。 但我最想知道的，是那个走上前去，帮她整理裙子的男人。 他是谁？ 在那个人人都被仇恨烧红了眼的时候，他为什么要做一件那么多余、那么“不合时宜”的事？ 他不是要原谅谁，更不是要挑战所有人的愤怒。他只是在捍卫一点东西，一点非常脆弱，但在那一刻又无比强大的东西。 可能叫“体面”，也可能叫“人之所以为人”。 在一场巨大的、正确的、正义的狂欢里，总得有人记得，我们最终审判的是罪恶，而不是彻底放弃生而为人的基本悲悯。 历史的大风大浪，总是那么波澜壮阔。 但真正能穿透岁月，像根针一样扎在我心里的，往往是这种，在滔天巨浪里，一个无名小卒，一个微不足道的、清醒的瞬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