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刚停稳,就听见外面整整齐齐一声:“请林姑娘下轿。”我掀帘子的手顿了顿,这阵仗

闻史忆今阁 2025-09-27 16:00:39

轿子刚停稳,就听见外面整整齐齐一声:“请林姑娘下轿。”我掀帘子的手顿了顿,这阵仗我在扬州知府衙门都没见过。青砖铺地一尘不染,十几个穿绫罗的婆子雁翅排开,连扶人的小丫头腕上都戴着绞丝银镯。三间兽头大门紧闭,只开西边角门,后来才知道,这是国公府规矩:正门非大事不开。 邢夫人携我上车时特意解释:“咱们从东边过府去,你二舅舅住在荣禧堂那头。”马车穿过整整一条街还是贾家地界,我偷偷算过,光是从角门到垂花门就换了三拨引路婆子。 最绝的是经过穿堂时,看见两个管事媳妇因为一盆兰花摆放位置当众争执,突然全体噤声,原来廊下走过个穿红绫袄的丫头,据说是老太太屋里的三等丫鬟。 真正头皮发麻是进贾母房那一刻。满屋珠翠环绕的贵妇突然安静,中央榻上的老妇人朝我伸手,我正要行大礼就被搂进怀里。“心肝儿肉”叫着,泪珠滚在我额头上烫得惊人。可就在这温情脉脉的当口,我余光瞥见王夫人与邢夫人交换了个眼神,那种转瞬即逝的微妙,像冬日窗上迅速凝又化的霜花。 凤姐人未至声先到:“我来迟了,没得迎接远客!”满屋子钗环叮当声突然活泛起来。这个穿缕金百蝶穿花大红袄的二嫂子,一边抹泪夸我标致,一边利落地吩咐丫鬟换靠枕摆茶果。最让我心惊的是她给王夫人回话时,面上笑着,手里却用帕子悄悄拭了拭椅袱,原来她早发现丫鬟摆放的位置偏了半寸。 三个姊妹倒是亲切,可探春扶我时袖口露出的羊脂玉镯,竟比我家传的那对还莹润。更不自在的是用茶时,李嬷嬷非要换掉我尝了半口的枫露茶。后来才懂,这府里连倒茶顺序都是学问,老太太用海棠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茶盘,邢夫人却是普通官窑脱胎填白盖碗。 等到那个衔玉而生的表兄闯进来,我才真真见识了什么是凤凰蛋。他问我:“可也有玉没有?”听说我没有,登时摘下通灵宝玉就砸。满屋人乱作一团去捡时,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玉碎声还响。这金门绣户里,连块石头都比活人贵重。 夜里对着窗外竹影,我忽然想起父亲说过:“侯门如海。”今日才知,这海面看着波光粼粼,底下却沉着规矩的暗礁、利益的漩涡。那个摔玉的表兄,那些笑里藏针的寒暄,连丫鬟递来的手炉都透着掂量,热度刚好暖手又不至于烫着,就像这府里待人的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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